在郁顏眼裡,凌琳是個非常能幹、聰明、強勢的女強人。
她幹練帥氣、能力出眾,在某一次開業酒會上,她面對賓客和記者時言笑晏晏、愷愷而談的場景給郁顏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當然也聽說過不少關於凌琳的事迹,比如說她在職場上面對別人的故意刁難時的聰明反擊,又或者是小時候因為被欺負,她反過去將對方打破了腦袋。
這些讓凌琳的形象在她眼裡更加的深刻。
所以在看見凌琳竟然在哭時,又是在蕭蘊面前,郁顏驚訝的怔在原地,一時間忘了反應。
蕭蘊兩手放在衣袋裡,姿態閑散的站着,面容因為燈光淺暗而有些模糊。凌琳低着頭,站在他身側,腦袋靠在他肩膀小聲抽泣,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難言的苦澀和懊惱。
高大的男人,和嬌小的女人。
一陣涼風吹來,郁顏打了個哆嗦。
——她感覺到男人幽幽的目光向她這邊看了過來,他似乎發現了她。
夜色模糊,郁顏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色和眼底的情緒。
而她並不知道,這樣模糊的夜色下,是否也將她的面容和情緒掩藏了起來……
“嫂子。”
壓低了的聲音從郁顏身後傳來,她回眸看去,“……凌志?”
……
凌志帶着郁顏去了不遠處供人休憩的涼亭。
正值夜間,這裡已經無人來往。
郁顏在木椅上坐下,說:“凌志,你不是走了嗎?”
凌志嗯了聲,說:“我是走了,後來又回來了。那個……我姐她,嫂子你可千萬別生氣啊,我姐和蕭老大就是發小、朋友。沒有其他意思的,我姐今天是受了刺激,心情不太好,所以才會……”
郁顏微笑着點了下頭:“我知道,我聽老太太說過,凌琳、蕭蘊還有你們幾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凌志鬆了口氣,他就擔心郁顏誤會了什麼,到時可就麻煩了……
他說道:“其實這事兒也怪我姐夫,如果不是他們說漏了嘴,蕭叔出事的事情就不會泄露了!我姐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氣得不行,還和我姐夫大吵了一架!”
“……這樣啊。”郁顏不知道這原來還有這些緣故在其中,也就難怪之前凌琳的神情不對了,老太太回了病房休息後,她的臉色就冷了下來。
凌志特別感慨的說:“我姐這人兒真的挺好強的,也就在蕭老大面前,她能夠示下弱。長這麼大,除了蕭老大,我還沒見她在別人面前哭過……現在這哭一哭也好,這段時間,我也讓她操碎了心啊。”
郁顏聽後,嗯了聲,“其實你沒必要特地來和我解釋這些的。”
蕭蘊和凌琳,至少也有三十年的交情了吧?從小玩到大,從孩提到成年,走過無數歲月,見過彼此間最狼狽稚嫩的時刻,也分享過無數激動人心的幸福。
“應該的,應該的嘛,嫂子你不生氣就好。”凌志站得高,腳踩在木椅上,遙遙看見他姐已經止了哭,和蕭蘊在說著什麼。剛才那樣的場景,也不知道竟然會被郁顏碰見,尷尬得他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事兒,只知道如果就這麼讓郁顏過去,那他姐肯定非常尷尬,所以他二話不說,先把郁顏帶走!
……不過郁顏好像不知道他姐和蕭蘊是曾經的男女朋友吧?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安靜?連點猶豫徘徊也沒有。
凌志瞅了眼郁顏,見她依然神色淺淡的微笑模樣,這讓他安心許多。他開始沒話找話,因為她姐還在哭,“嫂子,你晚上也跑步呀?”
“嗯,鍛煉。”
“哦,那還挺好的,下次出去玩的時候咱們一起唄,可以去爬山。”
郁顏淡淡的應:“到時再說吧。”
“對,我都忘了蕭姨和蕭叔生病了,你們不方便……”凌志煩躁的抓了抓頭髮,看見遠處他姐和蕭蘊還在說著什麼,他姐情緒似乎有些激動,“……那嫂子除了跑步還喜歡做什麼啊?喜歡健身的話,我剛好有幾張健身卡,嫂子需要的話我給你送來。”
郁顏笑了下,看向凌志望着的方向,她知道那裡有蕭蘊和凌琳在——她不知道凌志為何這樣如臨大敵般的防備自己。
其實很沒必要的,不論蕭蘊和凌琳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她都不會想要去偷聽偷看,畢竟這和她並無任何關係,她更沒有偷窺的嗜好。她的教養也不允許她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如果不是凌志來叫開她,她也不會去叫住蕭蘊和凌琳。
“凌志,時間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
“……啊?”凌志又看了眼遠處,蕭蘊已經獨自進了大樓,徒留他姐怔在原地,不過也很快離開了,“好,好的,嫂子再見。”
“再見。”
·
郁顏原路返回,果然沒有再遇見蕭蘊和凌琳,那昏黃的路燈下只留下一地空白。
她擡眸,看見自己被拉得狹長的影子,佔據了那一角。
凌志開着車從她身側疾馳而過,黑色越野龐大厚重,帶來一陣冷風吹着她的長發飄飛起落,郁顏打了個哆嗦,拉起兜帽,將自己蓋住。
靜止在一樓的電梯緩緩打開,郁顏低着頭進去,餘光一掃,卻突然看見在電梯角落裡站着一雙筆直長腿!她嚇了一跳,以為自己是見鬼了,條件反射的擡頭看去——卻是蕭蘊?
他斜靠着,雙手環胸,微眯着的眼睛看着她,那張俊美的臉上喜怒不辨,眸色深沉。
郁顏不明白他為何會在這裡,不上不下,似乎就是在這裡等着什麼……
郁顏按下五樓按鈕。
電梯到達二樓時,男人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你看見了?”
郁顏問:“嗯?看見了什麼?”
蕭蘊嗤地冷笑,並不解釋。
安靜的到達五樓,郁顏快蕭蘊兩步回到蕭母病房,而蕭蘊之後去了哪裡,她沒有深究。
這晚意外的好眠,一夜安睡。
清晨六點過,晨時的第一縷陽光將她從夢中喚醒。才醒來的她,茫然的走到陽台,趴在欄杆上昏然欲睡。
直到……
遠遠飄來的煙草味道進入她似夢非夢的腦海里。
郁顏閉着眼睛,嗅了嗅鼻子,很淺很淡的煙草味,並且……有些熟悉,很熟悉的味道……
她刷的一下睜開眼睛——黑衣黑髮的蕭蘊就在她眼前!她甚至能看清對方眼裡來不及收起的錯愕和驚訝!
蕭蘊咳了一聲,因為郁顏突然睜眼而嚇了一跳。
薄唇里吐出一陣白色煙霧,視線便變得朦朧起來,他說:“早。”
郁顏的瞌睡已經全跑了,她站直了身體,良好的教養和剋制力讓她沒有驚呼和尖叫,抿着唇別過臉,似吐了一口氣,輕輕頷首:“早。”
她沒有料到蕭蘊會出現在這裡,更不知道他是何時出現的,她不欲久留、無心搭話,轉身回了病房。
蕭蘊看着郁顏離開的背影輕笑了一下,想到女人突然出現時靠在欄杆上的雍容懶散,雖然睡裙是棉質的,還是極為保守的長衣長袖,卻有一種能勾引人犯罪的魅力。
直到一支煙抽完後,他看見已經在樓下跑步的郁顏。
她很特別。
柔軟清雅的容顏,會隨風起舞的長發,以及那雙像會說話的眼睛。一舉一動里,都刻着一種淡然和優雅。
他好像從未見到她大聲說話、或是失態的時候。
呵,就連和他提議說離婚時,也是理智而冷靜的。
·
七月,期末考試來臨。
最後一堂科目考試完畢,郁顏發下暑假作業,做了最後的演講,學期結束。
這無疑是快樂又激動人心的時刻,無論是對於學生而言,亦或是老師。這意味着將有兩個月的假期供人自由安排。當然,是在批改完期末試卷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