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畫面陌生又熟悉,讓顧飛音不緊有些疑惑起來,曾經出現在她腦子裡的片段,竟然在此刻和她眼前所見的重合了?為什麼?難道她現在看到的其實就是她自己的記憶嗎?要是這樣的話那和她長得很像的小姑娘很可能就是她自己?
不可能吧……
她忍不住看了看面前那個眼淚包包的小姑娘,很是肯定搖了搖頭,她和她雖然長得像吧,可性格太不一樣了,想她無論是做鬼還是做人的時候都厲害得很。
做鬼的時候她曾和一厲鬼互啃掉半個魂體,連個人形都維持不住,慘得不得了,在坑裡躲了好幾個月才慢慢恢復了,那會兒她連坑都不敢出,實在餓得不行了才偷偷摸摸趁着夜色出去找點兒東西吃,不僅怕遇到別的厲鬼,也怕遇到漂亮和尚,畢竟這兩個都不簡單。她那麽虛弱,遇到他們還有反抗的餘地?真是好不容易才熬過來的。
再說做人的時候更是幾次面臨失業、再就業困難的絕境,她可一次都沒哭過,再說就算會哭她也不可能這般脆弱,弱得跟個小朋友似的。
顧飛音就覺得眼前的小姑娘只是和她長得太像,有沒有什麼關係還很難說。
她這兒正疑惑着,那邊情況已經迫在眉睫。
顧母原是打算讓女兒帶着孩子去山裡藏起來,而兒媳小穎才生產過,身體虛弱得很,只怕根本走不了幾步,外面兵荒馬亂的,對她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她想讓她去後面院子的地窖里藏起來,而地窖里還藏了些吃食和水,也能讓她在裡面躲上幾天。至於她,她想用顧家所有的財產去換回她的丈夫和兒子——至於那句說她丈夫和兒子已經死了的話,她是一點也不信的。這最多是她丈夫為了騙她逃走的說辭罷了。
不過現在情況迫在眉睫,已經容不得她多想多問,她拉過女兒直接將小嬰兒綁在她背上,告訴她說:“音兒,你是大人了,也是姑姑了,要照顧還小寶知道嗎?”
小姑娘摸着淚,眼神卻十分堅毅:“娘,我可以和你們在一起嗎?我會聽話的。”
“你要是聽娘的話,就跟着顧叔去山上。”鎮子上的人跑了大半,都是去山裡躲起來了,山裡比這裡要安全得多。
“娘!”
顧叔也在一旁催促:“快啊,那些人已經殺過來了,再不走都遲了!”
顧母利索的把孩子綁在小姑娘後背,推着小姑娘一路往後門走,然而時間根本不給她們多餘的空隙,不過轉眼之間,外面就有人沖了進來,一路嚷嚷着又踢又翻:“人呢,都趕緊給我滾出來!”
“聽說顧家在顧家鎮頗有名氣,顧先洗娶的老婆還是原來的知縣大人家的千金,嫁妝拉了幾大車,找到我們可就發了!”
“都搜,仔細搜,把之前玩意兒都找出來。”
“大哥你別急,顧先洗和顧沖都被我們抓了,顧家最多也就剩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能有什麼出息?就算找不到,也不信他們都不怕死,敢不告訴大哥你。”
“就你話多,去,把顧先洗和顧沖帶過來,要是她們趕說一個不字,就給我殺!”
顧先洗和顧沖已經被揍了幾輪了,這會兒身上早就傷痕纍纍,鼻青臉腫的連原來的模樣都看不出來了,全憑一口氣吊著,這會兒被拖出來,直接就往地下倒,半天都沒爬得起來。轉頭就是一盆涼水潑下來,刺得顧家父子倆咳嗽着清醒過來。
顧母早就聽到外邊傳來的聲音了,顧不得那麽多了,把小姑娘塞到門外:“音兒,走!”
她砰的把門關上,插上插銷,絲毫不顧小姑娘的哭喊,轉身朝着前面堂屋跑去!她步履匆匆,一看倒在地上的丈夫,“放了我的丈夫和兒子,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原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顧先洗和顧沖悚然一驚,掙扎着擡起頭來,原本已經能夠淡然面對生死的兩人,在看見顧母的那一刻徹底崩潰了,因為被堵了嘴巴,只能嘶啞着嗓音唔唔叫,彷彿在說,你怎麼不走?不是讓你走了嗎!你為什麼還沒走?
顧母搖了搖頭,她不能走,她無法丟下自己的丈夫和兒子。
“我知道你們想要錢,我可以都給你們,但是我只希望你能放過我的丈夫和兒子,放過我們鎮子上的人……”
那些個匪徒哈哈大笑起來,黝黑的臉上滿是惡意:“你已經是階下囚了,還敢和我們講條件?”
他們來的時候就先放了一把火造勢,又傳言說他們要血洗顧家鎮,實則是挑了幾個有錢的大戶人家下手,別的窮光蛋誰管他啊?他們的興趣可不是殺人,而是錢財。
“因為我的嫁妝藏在哪裡,只有我知道。”顧母咳嗽了幾聲,看起來確實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婦道人家,“如今兵荒馬亂的,誰還把東西放家裡?”
這話一出,果然讓對方有所遲疑,面露疑惑,顧母還道她這話是有機會了,卻見那匪徒首領面色陰冷,拿着刀就架在了顧先洗的脖子上:“你要是敢不說,我現在就殺了他!”
顧母面色一白,差點暈過去,到底強忍着沒有當場失態,她雖然跟着她爹見過些世面,也念過書知書達理的,可到底沒見過那種要錢不要命的人,更沒有接觸過這種無賴,一時之間,又怕又急的連身體都在發抖。
“你不能這麼做!”
“不能這麼做?呵,殺了你男人,還有你兒子,你要敢拖延一刻,我就殺一個!”
顧母被這混賬話氣得氣息不勻,她到底忍住了:“如果我丈夫和兒子都死了,大不了我就去陪他們,你什麼都別想得到。我這爛命一條,什麼時候死不是死?”
對方道:“好啊,我倒要看看是你厲害是我厲害,我就先殺一個,你看是讓你男人先死,還是讓你兒子先死?怎麼著,不敢選?不如我替你選,先殺你兒子吧,怎麼樣?”
隨着這話落下,就見一個男人拿着把搶走到了顧沖身邊,那槍口上還沾着血,寒氣衝天,光是看着就讓人不寒而慄。
隨着那男人一聲令下,那黑漆漆的槍口毫不留情的對着顧沖,顧先洗雙眸暴睜,掙扎着想要從地上爬起來,然而他本就傷痕纍纍,別說站起來了,就是想使點兒力氣都難,更何況是站?
顧母也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她到底沒忍住,大聲道:“住手!住手!”
這本就是比誰更心狠的事情,顧母就算有些見識,可心智到底不如他們厲害,怎麼可能真的眼睜睜看著兒子去死?
“你答應我,拿到錢之後,就放了我丈夫和我兒子,你們馬上離開顧家鎮!”
“先把你自己一家子保住再說別的吧!”
……
顧飛音在一旁看得都快急死了,這些個亡命之徒一看就沒有放人的心思,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只怕拿到錢後,他們所有人都得死。
她氣得上去就對着那幾個男人掄了幾拳頭,可惜掄了個空,她又給狗老天罵了好幾句都沒解氣,只能抱着胳膊悶悶的飄在一旁,氣得她靈魂都快出竅了,怎麼都還沒給氣醒過來?這狗老天折磨人的方法真是層出不窮。
她這兒氣得不行了,那邊已經得了地址,面上一片得意洋洋,顧母衝到顧先洗旁邊,看着他一身的傷無從下手,終於忍不住悲從中來,哭了出來,她扯下丈夫嘴上塞着的破布,道:“沒事了,我們沒——砰!”
一聲槍響,顧母的聲音也隨之斷在口中,她太陽穴上浸出血液來,一雙眼睛睜得老大,眼裡還含着淚,歪身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