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安扯起嘴角笑了笑,不再看自言自語的孫稼,回到辦公室里,陳盼盼與徐澤已經到了,徐澤趴在桌上看報紙,陳盼盼在填一份表格。
“長安,你來啦?”見他進來,陳盼盼放下手裡的筆,“中午要跳樓的那個人,救下來了嗎?”
“救下來了。”沈長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這事你也知道了?”
“咱們這個地方,發生點什麼事,不到半天時間就能傳遍整座城。”陳盼盼撇嘴,“還有人在亂傳謠言,說這個男人是遇到鬼,才會忽然去跳樓呢。”
“世界上哪來的鬼。”沈長安從抽屜里掏出一本思想文明建設宣傳書,“就算真的有鬼,也應該怕太陽。電視里不都是這麼演的,早晨雄雞打鳴,晨陽升起,就會百鬼退散。今天中午的太陽那麼烈,如果真有鬼,到底是鬼想自殺,還是男人想自殺?”
“這麼一說,好像也挺有道理。”陳盼盼掏出手機,“我就拿你的這個話,去反駁那些一個勁兒說有鬼的傻逼。”
“人與人爭鋒相對時,很難說服對方,只會讓爭吵升級,然後生一肚子氣。”沈長安翻開宣傳書,“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說那麼多,不如回一個哦或是行吧,你說得都對。”
“我還以為你會說,能動手時,絕對不逼逼呢。”陳盼盼刪除剛才打的話,回了對方一句“哦,行吧,你說得都對。”
“我可是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好孩子,怎麼能隨便動手。”他指着書上“以和為貴”四個字,“我愛和平,和平愛我。”
陳盼盼:“……”
長安這個人,長得倒是眉清目秀,就是臉皮厚了些。
下午三點左右,沈長安聽到樓下傳來婦人的哭聲,他起身走到陽台上,看到一個頭髮半白的婦女,正拉着那個叫孫稼的手臂哭泣。
“稼稼,你聽話跟媽回去吧,啊?”
孫稼動也不動,只是怔怔地看着大樹,嘴裡念念有詞。
看著兒子這樣,老婦人忽然鬆開他的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這個哭聲傷心至極,彷彿壓了她多年的重擔與苦難,終於壓碎了最後一塊脊樑,讓她毫無顧忌地哭了出來。
“稼稼,你爸爸病了,病得很嚴重,你再這樣下去,等我跟你爸走了,你以後怎麼辦,怎麼辦?!”
渾噩無知的年輕人,蒼老疲倦的老婦人,絕望就像是包裹着他們的樹冠陰影,他人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沈長安覺得,自己此刻應該下樓去安慰他們,但是潛意識又告訴他,這個時候,他不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