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霽忍不住在心裏面唾棄自己,什麼時候了她都不忘在心裏面誇讚一句陶知薇的美貌。
這一點,她從第一次見面就偷偷開始實施了,只不過她不會讓陶知薇知道而已。
“我的傷大概多久能好啊?”干坐着,她怕陶知薇發現自己直勾勾盯着看的目光,便找了個話題。
“傷口不深,結痂可能兩三天,要完全沒痕迹那得看你的體質了。”
“我不是疤痕體質。”林霽解釋道,“小時候調皮經常磕了摔了,家裡人給我塗藥心疼得很,但是我從來沒留過疤。”
說到這裡,林霽好奇地問,“陶知薇,你小時候應該屬於那種不怎麼愛說話,平常很低調,一到期末就考第一驚呆眾人的那種小孩子吧?”
“也不算吧。”陶知薇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林霽自然認為女人是在給她的後半句話自謙。
一看陶知薇的性格就知道,要是在武林里,絕對是那種隱姓埋名的高手。
“還真找不出你有什麼缺點……”林霽摸着下巴喃喃道。
陶知薇聞言,笑出聲來,“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我說你小時候肯定跟現在一樣冷血,才不是在誇你。”林霽反駁。
“人都是會變的。”陶知薇面容平靜,認真告訴她。
她在陶家這一輩中,是最先出生的孩子,母親又是那一輩的長女,從小到大就肩負起陶家掌權人的重任,於是母親小時候是怎麼樣被培養的,她小時候就是怎麼被培養的。
但好像‘基因’出現了問題,一個理智冷血的母親生下了一個調皮搗蛋的女兒。
這個女兒作為長姐,帶着家裡各個長輩的孩子們四處玩鬧,見義勇為。
陶家人都是利己主義者,趨炎附勢,陶知薇年紀雖小,卻一眼就能看出誰在刻意說些謊話。
她當著眾多孩子的面指出那些人的毛病,看着那些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便得意地笑。
老宅里的長輩們都不喜歡她,卻因為母親的地位不敢忤逆她。
家裡人不允許孩子們吃冰激凌,那她就偷偷帶,不允許吃垃圾食品,那她就偷偷買給妹妹們分。
長輩們不喜歡她,但小孩子喜歡她。
她表面上按照母親的要求好好學習,學習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陶家掌權人,而且課本對她來說確實簡單,期末次次名列前茅。
事情敗露在長輩身上,長輩們認為她在小孩子中受寵,是在拉攏勢力,小小年紀就如此心機,見了她總要誇上一句‘真不愧是我們陶家未來的掌權人。’
老宅的聚會中,她被迫單獨站起來,接受了來自所有長輩的‘耐心教導’,只要有一個人開了口,那麼迎接她的就是無數的唾沫星子。
法不責眾。
聚會結束,長輩們揚長而去,她被母親扇了一巴掌,摔倒在母親因為生氣而摔在地上的破碎盤子上。
鮮血刺破她的胸口,真的很疼。
母親只是扔給她必要的碘酒和藥膏,將她關進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裡面。
那晚,她哭着給自己包紮,像前幾天的林霽那樣哭喊着以為自己要死掉了。
太可惜了,她沒有死掉。
只是胸口那裡留下了一道不算明顯的疤痕。
她看到林霽時,總能看到小時候跟在自己身邊的那群妹妹們。
看到林聿蘭時,也總是在想,如果小時候的母親沒有刻意改變她的性格,那她是不是會跟現在的林聿蘭一樣,成為被妹妹們喜歡的大姐。
從小黑屋出來的第二天,陶知薇變得格外沉默了,而母親以為這個辦法奏效了,從此之後便是無數個漫長的六小時。
直到她一路從高校畢業,拔得頭籌,成為陶家新的掌權人,成為母親理想中的女兒。
那個小黑屋才徹底消失了。
其實也並沒有消失而已,只是成為了一間堆放舊物的倉庫,裡面鎖着她本該有的純真的童年。
它只是從母親的那裡消失了,它已經不再是母親用來刻意改造女兒的一個工具。
……
看見陶知薇只喝了一口湯之後就沒什麼進食的慾望了,林霽便試探了下湯鍋的溫度,已經冷掉了。
“要不要再換一鍋熱的來?”林霽說著,“我剛剛喝的時候還是溫的。”
要不是她要陶知薇幫自己吹頭髮,又哪裡會浪費這麼多時間。
其實也不能怪她吧……
誰讓陶知薇沒吃飯但不跟她說呢?
林霽在心裏面彆扭地給自己開脫,可愧疚還是佔據了上風。
“不用。”陶知薇拒絕了,她看了眼時間,已經不算早了,她不好再繼續待在林霽這裡,“晚上如果傷口痛的話就給我打電話,或者去我那裡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