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駙馬病故殿下心如刀絞,續半年不進宮的理由,還是……”
一隻比起溫暖甚至可以說滾燙的手含着笑意伸了過來,搭在她的脈上。
為什麼明明是冰涼的香氣,卻有股燒香的味道,還是香爐?
“哎呀,小蒲大人,你的暖手爐也忒燙了,您的住處也不遠,需要備這麼多炭么?”
“你忘了小蒲大人身體比公主還差呢。”
“冷啊,當然要捂着了。”
“身體差也能苟活,不礙事的。”
吵吵鬧鬧的,新來的醫官似乎也很不正經。
游扶泠心痛頭也痛,不滿道:“你們幾個,退出去閑話。”
幔帳撩起,坐於榻邊準備診脈的女醫官還未解下從外進來披着的大氅,細雪進屋內後化開。
公主寢殿地龍燒得旺,尋常侍女都衣衫單薄,這人卻一滴汗未流。
這聲音太耳熟了,游扶泠另一隻手覆於其上,打亂了這位小蒲大人的診脈。
對方咦了一聲,垂眼對上榻上公主顫巍巍睜開的眼眸。
游扶泠艱難眨着眼望着這張熟悉的臉,但全然陌生的裝扮,“你……”
小蒲醫官摸了摸自己的臉,上面沒有丁銜笛被箭鏃差點戳中的紅點。
只是額發似乎被外面的雪花沾過,有幾縷濡濕。
“下官如何?”
她們似乎很熟,說話的氛圍並不像尋常上下級。
或許這人和誰都自來熟?
可蒲玉矜彎起眉眼也和丁銜笛如出一轍,連說話的腔調都一模一樣,“在下今日是正點下值的,並未提前溜走,若是公主不信,可以查一查。”
外頭喧嘩中還有中年女官的呵斥,反覆強調這已是第三任駙馬了。
反反覆復地成何體統。
饒是蒲玉矜駙馬入府的真正目的,依然無奈,“二殿下,您要做陛下的刀,是不是也要考慮考慮您的名聲?”
“死了三個丈夫,哪怕駙馬進公主府從未走入您的寢殿,這也是您的人。”
被暖爐捂過的手搭過脈後,醫官先給公主餵了幾顆葯,又吩咐侍女去藥房煎藥。
游扶泠在繼承的記憶里翻找。
這位公主府的醫官小蒲大人資歷最淺。
身份……是晚溪公主巡遊路上撿到的摸骨治病的窮酸道人。
那一幕遙遠朦朧,似乎也是和今日一般的窗外厚雪,臨近新年。
游扶泠心口仍然疼,她死死盯着蒲玉矜的眼睛。
寢殿燈籠盞盞,亮如白晝,對方黯然無光的眼神像是淬了燭火,有幾分明亮。
“殿下?”
瞎子也能感受到視線,蒲玉矜的手指再度搭上游扶泠的脈,“您今日怎麼了?”
“你的眼睛……”一張和丁銜笛一模一樣的臉,卻是個瞎子,游扶泠心情複雜,依然注視着對方。
方才還有幾分滾燙的手在暖爐離手後片刻便變得冰涼。
蒲玉矜淡然地回望,“殿下,我只是半瞎,不是什麼都看不見。”
“您怎t么還裝起來了?是今日得了什麼新的話本,要臣陪您扮演么?”
游扶泠:……
她有這個身份的記憶,唯獨關於蒲玉矜的很少,像是專門加了模糊濾鏡,什麼都不真切。
“入冬以來,您的心疾越發嚴重了,陛下送來的藥材再多,依然無法彌補您所缺的。”
蒲玉矜嘆了口氣,游扶泠的視線索性不移開,全然望着對方。
她是丁銜笛嗎?
還是丁銜笛不知道自己做夢?
“我缺什麼?”游扶泠問。
這個夢境世界似乎修道者甚少,或許修真界還未完全進入凡人的世界。
也沒有九州,只有一個國家。
但有妖,也有道士,也算有修真者,幾乎是坊間夜談。
一身青色醫官打扮的年輕女人笑了笑,“缺心。”
這實在不像什麼好話,更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能說出來的話,晚溪公主漂亮的臉染上幾分錯愕,“我缺心?”
“公主,您又在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