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同僚年歲尚小,據說是跟着鄉野赤腳醫生長大的。
摸骨算命和治病都會,一開始她入公主府,所有人都看不起她。
江湖騙子而已,靠一張臉得到公主的青眼。
時間一長,蒲玉矜的能力也盡數顯現,宮裡偶爾也有貴人專門相邀。
只是醫者也難以自醫,蒲玉矜給不少人摸骨算命,每次被問及自己命數,總搖頭,刻意眨眼道:“給我上墳燒點好吃的。”
小蒲醫生可好玩了。
這是游扶泠一路聽貼身侍女提了無數次的話。
從皇宮到公主府還有不少路,她在車內眯了一小會。
抵達公主府時天還未亮,一夜還未過去,公主府再一次全府縞素。
百姓似乎也習慣晚溪公主是個寡婦公主了。
尋常的寡婦最多寡兩次,第三次不會再找,她倒是好,第三個還是死了。
連養大晚溪的皇後都發愁。
陛下還令人再尋一門親事,這滿城兒郎,聽晚溪的名字都嚇得立馬訂婚的成婚的,出家的也不少。
還怕晚溪強搶民男,除了世家大族的公子,一些清貴之家也把適婚的孩子送出去了。
更鼓敲響,醫署的醫官翻閱醫案,偶爾掃一眼就這麼倒在躺椅上的蒲玉矜。
天還未亮,雪倒是小了許多。
馬上就到了換值的時辰,她正打算叫起對方,忽然有人撩開厚重的門帘。
掀開門帘的侍女恭敬地站在兩側,一襲華貴衣裙的少女披着大氅入內,一夜的微涼吹進來,燭火都差點被吞沒。
當值的醫官正要行禮,游扶泠擺手,示意她離開。
醫官離開之前最後轉身看了一眼,盛裝的公主解下大氅,披在了蒲玉矜身上,少女俯身,漆黑的長發垂落,近得似乎要……
門帘合上,什麼也看不見了。
風雪裡醫官接過侍女遞過來的傘,腦中都是蒲玉矜剛來時那句差點失身。
真是奇怪,明明入府兩年,按照醫署的輪班,七日至少有兩日是蒲玉矜在公主身前當值的。
即便公主不遠行,幾名醫官也是輪流跟隨的,怎會忽然看上?
輪值的休假日還未過完,醫官收到了消息&ash;&ash;
公主的第四任駙馬定了。
不僅如此,更令人驚訝的是&ash;&ash;
駙馬是女子。
醫官的母親與她同桌吃飯,提起時也略有疑惑,問:“說駙馬是常伴身側的人,精通醫術,年齡也與公主相仿,還姓蒲,是來家裡吃過飯的小蒲大人么?”
醫官眼前一黑,晚溪公主低頭那一幕再度浮現。
她想:天底下還有什麼比同僚成親飛升更可怕的事?
第102章
得知這個消息的蒲玉矜比誰都驚訝。
上京的冬季漫長,她的名碟寫着她是南郡人士。
那兒四季如春,她在旁人眼裡是家逢變故,一路向北,流落到京郊才被晚溪公主撿走的。
“公主,這是何意?”
府內的幕僚和女官都知道公主對陛下的意義,駙馬的身份更方便陛下得到想要的消息。
蒲玉矜只是一個醫官,照理並不知曉更深的內幕。
在她們看來,公主並不喜歡皇帝賜給他的駙馬,心情不好就折磨對方。
二年來醫署的蒲玉矜沒少給駙馬們開方。
那些傷口深可見骨,再健壯的人也挨不住寒冬在雪裡跪上幾夜。
送進來府內的駙馬一開始都身體康健,能撐過一年的算天賦異稟。
後期全憑一口參湯吊命,都說看造化,也不過是看公主心情。
外頭都說晚溪公主暴虐成性,也是個不折不扣克夫命,就算金枝玉葉如何,總是一寡再寡,搞不好這輩子就是孤獨終老的。
這話蒲玉矜在外頭沒少聽。
她們除了上值在公主府,都有自己的住處。
公主府給的俸祿很多,卻不夠蒲玉矜在上京買上幾進幾齣的宅院。
同僚中t也就她一個純正草民。
成婚的那一位也算顯赫,杏林世家也可以雕樑畫棟,不似蒲玉矜住在近郊別院。
陋室孤燈,婢女還是個大饞丫頭,一個人能吃掉蒲玉矜好幾頓的口糧。
人是她撿回來的,說是婢女,不過是給對方找個地方容身,省得小小年紀被使喚來使喚去。
室內地龍越燒越旺,游扶泠不喜歡滾燙的手爐,眼神掃過案上和藥方疊在一塊,女官送來的小蒲大人的過往。
這雪下了好幾日,外頭銀裝素裹,掃雪的侍女笑聲不斷,經過也能瞧見窗內和公主離得極遠的女醫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