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得很慢,一步一頓腳步遲緩,讓人錯覺她踏上的不是離開監獄的道路,而是走向死亡。
在她轉身的那一刻,李維才回過頭看她。
他的直覺告訴他,如果這時候不叫住女兒,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她了。
“子悅。”
李子悅身形一顫,扶着牆停住,不敢回頭。
李維:“既然這是你選擇的道路,那就堅持走下去。從今往後,我和廷凱都不能陪在你身邊,李家就交給你了,讓我看看你的決心到底有多少。”
這句話的潛台詞,是“活下去”。
李子悅終於綳不住了,她淚流滿面,回眸哽咽道:“嗯。”
金屬大門在身後徐徐關上。
對面的路邊上,多絮百無聊賴倚牆而立。她腦袋上戴着頂鴨舌帽,抬頭仰望天空,今天的人造大氣層顯色度偏藍,湛藍的顏色讓人心情舒爽。
忽然,感覺到視線。
多絮放平腦袋,看到李子悅從監獄里走出來,怔怔朝她望來。多絮笑了笑,邁步走去:“怎麼又哭了。”
李子悅悶聲:“你怎麼來了?”
“擔心你哭的時候沒有肩膀可以靠。”多絮將帽子扣在她臉上,遮住淚痕斑駁的面孔,“瞧,這不是派上用場了?”
李子悅一把抱住她,哭得更大聲。
周圍來來往往的路人都朝她們望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們。
多絮嘆口氣,在監獄門口哭很容易讓人想象力發散。為了避免被圍觀,她帶李子悅到偏僻角落,拍了拍肩膀道:“行了,想哭多久哭多久。”
真這麼說了,李子悅反倒哭不下去。她擦擦眼,剖白心聲:“我小時候一直跟哥哥學經濟,當時也沒考慮喜不喜歡,畢竟李家這麼大的生意需要我們兄妹兩人繼承,我也就糊裡糊塗一起學。”
她抬眸,紅通通的眼睛凝視眼前這人,“直至我看到雅利馬會戰的轉播,從那一天起,我決定考軍校。”
那是唐臻的成名戰,爆發十級精神力,率殘部將聯邦戰艦打得落花流水,從此冠上人類最強的名聲。
李子悅:“別人都以為我喜歡機甲,其實不是,我真正的夢想並不是當上將,而是成為唐臻的副將,你到哪裡我就追隨到哪裡。離開聯邦的時候,我暗下決心要再次進軍校提升自己,不讓你丟臉,要成為配得上你的副將。”
多絮幫她把帽子戴正,她收回手,觀察李子悅神色變化,“你這句話後面應該還有個'但是'沒說完吧?”
“嗯,但是,”李子悅笑了笑,“剛才從監獄出來的時候,我改變了我的志向。我放棄軍部這條道路了,我還有更重要的責任背負肩上,這次不是父親要求,而是我自己選擇。”
陽光透過淡薄的雲層,金色光束傾瀉在她身上,照得臉上絨毛根絲分明。
“我要繼承李家。我希望以後別人提起李家的時候,不是陰陽怪氣說如何虛偽如何卑劣,而是會翹起大拇指誇讚,這是一個有良心的家族。”
李子悅微微一笑:“我毀去過去的李家,那就有責任重建一個更好的。”
當天下午,李家的黑料就送到檢察院,還沒到傍晚,內閣最高評議會就拿到原件。呂首席笑着搖頭:“動作真是快,這下不辦都不行了。”
委員長陳一言提醒:“《基因手術管制條例》剛打算暫停,這會打開自然人進化的通道,您剛動了那群人的蛋糕,現在又查辦帶頭的兩位議員,動作幅度會不會太大?”
呂首席打趣:“如果動作慢了,惹得我們那位最強心情不好,打仗輸了,那不是更糟?”
陳一言不贊同:“您太縱容唐臻了。”
呂首席笑了笑,糾正道:“你名字叫錯了,那是多絮,不是唐臻。”
陳一言:“……”明眼人都知道怎麼回事。
“如果不是財政資金不夠,我更希望對全體國民免費開放二級及以上基因手術。”呂首席嘆氣,“可惜錢不夠,那只有出台政策管制,否則下面更加群魔亂舞。當然,我知道這會增厚自然人和進化者的隔閡,很多人從出生那刻就失去選擇。”
他無奈的聲音一度,遙望窗外鬱鬱蔥蔥,“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選擇,從政治角度看,我只能選局勢可控的那條路。”
陳一言望着他:“我明白您的苦心。”
被李家賄賂並勾結資本的官員不少,職位最高的兩位就是何連和雷夏威。新聞一出,星網上鋪天蓋地都是謾罵,風頭差點蓋過跟聯邦的戰爭。
稽查隊上門封鎖這天,呂首席隱藏行蹤跟着一起來到何家。等人被徹底制住,隨行警員才放心讓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