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夏槐序看見後問喬心遠。
“沒,饞了。”喬心遠笑了笑,鬆開了喬維桑。
喬心遠還沒成年,銀行卡和手機卡都是用喬維桑的身份證辦的,說白了他只有個使用權,但他還是特別高興,回去的路上拿着新手機先學着存上了喬維桑的手機號,然後順便存上了夏槐序和段明逾的,挨個給他仨打了通電話。
段明逾接了電話,裝模作樣地“喂”了一聲,問是誰。
“我是喬心遠。”喬心遠在出租車後排說。
“喬心遠是誰啊?不認識,掛了。”段明逾啪一下把翻蓋手機合上了,喬心遠也不氣餒,給夏槐序撥了過去。
夏槐序的手機很快就響了,他看着車窗沒動,喬維桑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夏槐序嘆了口氣,把電話接起來了。
喬心遠十分活潑地開口了,聲音充滿整個車廂又從夏槐序手機里傳出來,吵得要命:“你好夏主任,我是喬心遠,是喬維桑的弟弟!”
夏槐序沒說話,直接把電話掛了,在喬心遠愣住,喬維桑和段明逾一起向他看過去的時候,他舉手對三人展示了一下他的手機,說:“詐騙電話。”
段明逾笑得差點抽過去,喬心遠都氣笑了,小聲嘀咕他煩人,終於消停了。
路上喬心遠一直沒好意思問,到了衚衕口幾個人分道揚鑣各回各家了,喬心遠才悄悄問喬維桑打電話貴不貴,扒拉着喬維桑的肩膀盯着他問的,小心又期待的樣兒特好玩兒。
喬維桑在他臉上揉了一把,拖着他回屋了,跟喬心遠說怕他不捨得打電話,直接給他存了兩百話費,都夠他用到明年了。
喬心遠心疼死了,又高興,笑一會兒就抱着他哥胳膊撒會兒嬌,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財迷精。”喬維桑推了他一下說。
“我就是財迷。”喬心遠喜滋滋地按着手機按鍵,“我要給奶奶打電話啦。”
“打吧,以後常跟奶奶聯繫。”喬維桑把睡衣拿出來,去浴室洗澡了。
洗完澡在院子里溜達了一圈,估摸着喬心遠快打完了,喬維桑在客廳套上短袖,走到卧室門口輕輕推開一點門縫。
喬心遠背對着門口趴在床上,歪着腦袋枕着枕頭,手機直接放在耳朵上,就那樣跟奶奶說話。
奶奶的嗓門兒還是大,喬維桑在門外都能聽見奶奶跟喬心遠說別老花你哥的錢。
“我哥有錢,可有錢了他,不給我花他就要給別人花啦,還不如給我花呢。”
剛來的時候奶奶囑咐他聽他哥的話,喬心遠嘴裡冒出一堆保證,絕不給哥添麻煩,一個月過去就變卦了。喬維桑聽得想笑,站在門口沒走。
“……下周吧,他走了我也要開學了,哥說送我開學以後他再走……北京的路可難認了,好大……有錢,哥給了我一張卡,把學費生活費都給我存裡頭了呢……哥說傻子有傻子的玩法兒,不用非得學習好,哥答應了就算我是個小傻子以後也會一直管我的……”
喬維桑把門又關上了,拿了根喬心遠最愛吃的牛奶冰棍一邊咬一邊走到門口台階上坐下。
夏天天黑得晚,這時候太陽剛落山不久,夜幕還沒完全降臨,擡頭看到的天空是大片海一樣的藍,看起來安靜到有些沉默的顏色。
喬維桑吃着冰棍看着天,聽着後面屋裡喬心遠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很少有內心這麼平靜的時候,他總是有很多事要想,很小的時候想爸媽怎麼不回家,奶奶為什麼消失了,為什麼爸媽不讓自己給奶奶打電話。
再大點兒他就不想這些了,開始思考怎麼才能次次考第一,因為考第一爸媽才會回家,思考怎麼能把飯煮得不軟不硬,思考為什麼學習這麼無聊,為什麼不能一直打遊戲。
後來他連這些也不想了,高中三年過得渾渾噩噩,倒不是因為虛度,是因為太忙了,一邊掙錢一邊上學,段明逾說他倔起來能氣死人,明明爸媽不缺他的錢,非要自己掙。
喬維桑不覺得自己這是倔,他只是不想要抓不住的東西,抓不住還不如直接撒手,一了百了,早晚的事兒。
十幾歲的喬維桑心裡翻天覆地折騰着這些事兒這些話,他隔三差五地扛着相機包咬緊牙關從學校後牆翻下去穩穩落地,學校所有老師都知道卻紛紛默許,喬維桑就這麼落到了二十三歲。
夏槐序從小看人最准,也能看出來別人想什麼,白天喬維桑沒反駁他,確實是因為被他說對了,他就是從喬心遠的可憐樣兒上看見小時候的自己了。
無論是他像奶奶說的那樣真的是個心軟的人,還是只是血緣使然,他都不想讓喬心遠在這個年紀走一遍他走過的路,喬心遠是他親弟弟,他想讓自己弟弟開開心心順順噹噹地長大。
卧室里沒動靜了,沒一會兒喬心遠就跑了出來,看見了坐在門口的喬維桑一個猛衝撲到了他背上,抱着他的脖子不動了。
“哭了沒?”喬維桑問。
喬心遠又抱得緊了點兒,過了幾秒才說沒有,沒有哭呢。
喬維桑背着他站了起來,喬心遠少有的安靜,伏在他哥背上不動,小聲嘟囔說困了,“哥哥陪我睡覺。”
“睡吧。”喬維桑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肩膀上閉上眼睛的小孩兒,低聲說。
永遠長不大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