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來了寶貝兒,”段明逾往門口瞅了一眼,立馬擡起胳膊打了個響指,“來坐我跟你夏哥中間。”
喬心遠脫了圍巾外套,走到他倆中間的椅子上坐下了,拿盤子旁邊的濕毛巾擦了擦手。
夏槐序把一大盤芝士玉米轉到他那邊,“嘗嘗,剛上的正好吃呢。”
“你嘗嘗這宮保雞丁,”段明逾指了指桌上的一個盤子,對喬維桑說,“沒夏槐序做得好吃。”
“讓他去後廚炒一盤。”喬維桑夾了一筷花生米吃了。
“還沒吃膩啊,我都做煩了。”夏槐序說完,看了眼喬心遠,吃得很認真,一聲不吭地挖玉米呢,他拿起上面的大勺子盛了一勺,“好吃吧,多盛碗里點兒直接吃。”
轉盤倏地一下轉走了,夏槐序想舀第二勺的動作停在了半空,看了喬維桑一眼,喬心遠放下碗,說:“夠了,謝謝夏哥。”
夏槐序把勺子放回去,“管太嚴了哈他哥。”
喬維桑沒說話,段明逾見狀也幫襯道:“就是,這麼大了吃點兒甜的沒事兒,孩子又沒蛀牙。”
喬心遠舔了舔偶爾會疼的那顆牙,把碗放下了,往後一靠,不吃了。
“你看你,非把人惹惱了。”段明逾往喬維桑身上扔了個花生殼,又把轉盤轉了回去,“繼續吃心遠,甭理你哥,煩人。”
“我不餓。”
喬心遠說完忽然站起來往外走,語氣和動作都很安靜,夏槐序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站起來了,“幹嘛去,飯都還沒吃完呢。”
“我不想吃。”喬心遠另一隻手去夠下來自己的羽絨服和圍巾,抓在手裡,“我不該來,影響你們心情了。”
“說什麼呢,什麼影響心情。”段明逾也走過來,扶着喬心遠的肩膀往回推,“這話讓我傷心了啊。”
喬心遠沒動,“我真……不想吃了。”
這時候喬維桑才站起來,從倆人手中一把將喬心遠拎了出來,包廂里一下變得安靜,喬維桑鬆開手,“你回去吧。”
喬心遠晃了一下,開始一聲不吭地穿衣服,旁邊段明逾急了,又擠進兩人中間攔住喬心遠,“天寒地凍的他一小孩兒自己能回哪啊,過分了啊喬維桑。”
“他不是小孩兒了。”喬維桑偏頭看着喬心遠,“他自己說的,長大了就是這樣,你不願意別人管你,就自己管好自己。”
喬心遠直接拉開門走了。
夏槐序推開喬維桑,拿起自己的外套追了出去。
門被關上了,段明逾猶豫了一下,沒跟着出去,推着喬維桑又坐回去了。
“至於嗎?”段明逾嘆了口氣,“小孩兒說的話你也往心裡去,你一下這樣他多難受。”
“我不難受嗎。”喬維桑的聲音冷得嚇人,他擡起手用力在額頭上揉了揉,寬鬆的毛衣袖子滑下去一截,露出了胳膊。
新傷有幾處已經癒合了,但很顯眼地覆在皮膚上,有些已經落下了很難消除的暗色痕迹。
他當然難受,不僅難受,他比喬心遠要疼得多,那種從五臟六腑糾結蔓延上來的疼通通湧進心臟的血管里,又流向全身各處,壓得他喘不過氣,睡不着覺,睜眼閉眼都是他的弟弟怎麼辦,只有看着那些和喬心遠同樣的血一點點流出來他才會覺得,他們的血緣親情在慢慢變淡,消失,讓他能夠鬆一口氣。
直到下一次看到喬心遠可憐的眼淚,他仍然會不捨得,總是會心疼,什麼都對他說不出口,然後循環往複地重複着牽扯到骨頭的那種疼。
喜歡自己親弟弟這件事已經夠讓他受不了了,但他最擔心害怕的還是每次喬心遠倔強固執的眼神,兩個人那麽像的一雙眼睛里,盛滿了完全相反的感情,卻又十分相似。
他不怕喬心遠纏着他,他怕喬心遠才十七歲,人生剛開始,一個跟頭栽倒在他這裡,對他太不公平。
他想讓喬心遠有正常的生活,又想要他高高興興的,到最後發現永遠不能兩全,喬心遠做不到,他自己也做不到。
幾分鐘後,喬維桑起身拿起外套出去了。
夏槐序沒讓喬心遠走遠,和他面對面站在路邊,不知道在說什麼,喬維桑出了門就看見了,快走到的時候夏槐序看見了他,在喬心遠的腦袋上拍了拍,朝他走了過去。
喬維桑的腳步停了一下,夏槐序在他肩膀上按了按,“他也不好受,別跟小孩兒置氣,哄着來吧。”
說完就走了,和跑到門口的段明逾又一起回了包廂。
天冷時間晚,路上沒人,偶爾有輛車路過,安靜得很,喬維桑走路的聲音很清晰,沒幾步就走到喬心遠跟前了。
這次喬心遠沒躲,擡起頭看着喬維桑,眼睛里忍了一晚上的眼淚在打轉,沒有流出來,喬維桑看着他的眼睛,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後,率先打破了僵持着的沉默。
“以前我跟你說,你想要什麼我都給,是我沒做到。”喬維桑很平靜地看着喬心遠,在那天晚上後第一次主動提起這件事,“我不答應和你在一起,卻又見不得你難受,我逼你做個好弟弟,還要逼你高高興興的,今天沖你發火是哥的錯。”
喬心遠抖了一下,說不出什麼只能用力搖頭,“不……”
“可是心遠,我也說過永遠把你當弟弟,管你一輩子,這話我是真心的,”喬維桑垂着眼,聲音不高,幾乎要吹散在北風裡了,“我不是生氣你躲我,你說不用我管了我也只是覺得心裡有點兒空落落的,說到底我只是……真沒辦法了。”
這是喬維桑頭一次在喬心遠面前示弱,以前兩人發生再大的事,喬維桑低過頭認過錯哄過人,就是沒示過弱,現在面對喬心遠日復一日的暗淡,無精打採的樣子,喬維桑說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想讓你好好當我弟弟,又想讓你每天都高興,偏偏這兩件事我都沒做到,你說不讓我管你,當然可以,可是我真不管你了,你每天都不高興,我又該怎麼辦?”
說到後面已經不像是在問喬心遠了,像是喃喃自語,自問自答,想找到一個合適的答案來告訴自己,解開眼前的難題,最後還是找不到,喬維桑嘆了口氣。
“我再問你一次,喬心遠,”喬維桑重新擡起眼看着面前的人,聲音在冷冷的空氣里顯得有了些溫度,“我只能把你當弟弟,其他的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你到底還要不要我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