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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我現在的臉,很醜,你別看。(……
北川苦寒之地,寸草難生,居住民多為流放的十惡不赦之徒或罪臣家屬。
因一年有七個月寒雪,無法種出糧食,只能鑿冰捉魚果腹,
封越靠着小榻,點墨般的雙瞳空洞地望着窗外皚皚白雪,身着單薄也不覺寒冷,被褥之下腿部空蕩蕩的叫人心悸,因常年見不到太陽,雪光將他俊魅的臉映得越發蒼白。
直到窗外那道清瘦頎長的身影迎着風雪顫顫巍巍的往家趕來,他的雙眸終有了幾分生機,俊美的臉上也有了笑意。
魏曉楓推開門,將手裡提着的魚放下,蹲在院子里解開兩隻手上全染紅的繃帶,沾着血的雙手往雪裡搓了搓,直到血漬都被雪水帶走為止。
他趕緊轉身閂好門,阻止寒風入侵,又將乾淨的繃帶纏在手上,這才撩起厚重的獸皮帘子走進了窄小的卧房,沖床上的郎君露出了一個開朗的笑容。
“阿越,我回家了。”
那張原本漂亮明媚的臉縱橫交錯着深褐色醜陋疤痕,笑起來扯動着臉上的皮肉,猶如一條條蠕動的蜈蚣,讓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封越看着他無比心疼憐惜,雖然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語氣卻溫柔得不像話,“過來,我抱着你暖一暖。”
“好。”魏曉楓脫了破舊潮濕的靴子,鑽進了厚實的綿被裡,緊緊依偎着封越取暖,然後像往常那般說著今天所見所聞。
“今天的冰格外的厚,我拿着冰鑹子砸了好久的冰,連個小窟窿都沒砸開,路過的嬸子抓了很多魚,就好心的分了我一條,雖然不大,但夠咱們今天煮個魚湯喝了!”
事實是他的手長年凍得皸裂,有些裂痕深可見骨,冰鑹子一用力沒好的手再次裂開,血嘩嘩的流,順着冰鑹子流到了冰面上,他看着砸了兩個時辰才砸開的小窟窿,想着今天兩人要餓肚子,急得坐在冰川上哭。
路過的嬸子瞧他太可憐,丟了條小魚給他,今天的風雪太大勸他早點回家,他這才提着魚哭了一路回來了。
“讓我看看你的手。”封越一臉嚴肅,讓魏曉楓不敢拒絕。
他將綁着白色繃帶的手遞到了封越眼前,才剛綁不久的又滲血了。
封越小心翼翼地拆開繃帶,看着他粗糙布滿裂痕的雙手一雙清亮的雙眼被染紅,聲色沙啞問道:“沒上藥嗎?”
“上,上了,之前快好了……我不疼的,只是看着嚴重。”
怎麼可能不疼?都深可見骨了。
封越從脖子上取下一個玉墜遞到了他手裡:“把它換些銀錢去買葯吧,下次葯沒了要說。”
“不,不行!”魏曉楓反應激烈,將玉塞了回去,“這是你身上最後一件值錢的東西,這麼多年都沒當掉,對你來說一定十分重要,我不能當掉它。”
“命都要沒了,要這些身外之物做甚?你拿去當了就是。”說著再次將玉墜子交到了他手裡。
魏曉楓滿臉愧疚之色,一雙眼霧蒙蒙的將要哭的模樣,封越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曉楓不要哭,你已經做得夠多了,沒有哪裡對不起我,反而是我欠你太多。”
魏曉楓默默擦掉眼裡的淚水,雙手去探被底下的熱水袋,哽咽着:“熱水袋要涼了,我幫你去換。”
十年前封越一雙腿被當今天子齊膝斬斷,之後又被押送這苦寒之地,斷膝之處每日鑽心蝕骨的疼,魏曉楓也只能拿熱水袋給他敷着,緩解這種痛苦。
魏曉楓燒了熱水裝上,小心細緻的敷在封越的斷膝處。
憶當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這位京中曾最負盛名的少年郎君,如今,竟只能龜縮在這一寸之地,齟齬難行。
“應該很疼吧?”魏曉楓撫摸着他的斷膝處,心疼得淚如雨下。
封越心口緊縮了下,牽扯着嘴角,用着極輕淡的語氣道:“不記得了,你呀你呀,是水做的么?怎麼又哭了?”
是夜,兩人吃了魚湯,魏曉楓太累沾枕就睡下了。
封越爬起身,找了塊乾淨的白布,咬破了指尖,就着窗外的白雪微光,用血水顫抖着寫了封信。
信中書:【昨日山有信,只今耕種時。遙傳村陵叟,怪我還山遲。獨向潭上酌,無人林下期。東溪憶汝處,閑卧對鸕鶿。】
次日一早,魏曉楓洗漱了一番,就要出門尋些活計。
封越叫住了他:“曉楓,你過來。”
“啊?”魏曉楓撩起帘子走進卧室。
封越將疊成方塊的布巾交給了他,“你把這信件交給驛站押解的官差,只管報上我舊日廣陵王的名諱,若有人願意送至京中,有心之人會將它呈到當今天子眼前,若是沒有,你便扔了它。”
魏曉楓什麼也沒問,只是點點頭,“好,阿越,我出門了。”
“對了曉楓……”
“啊?”今天阿越格外話多呢?
封越嚅了嚅蒼白的薄唇,滿是愧疚之色,艱澀道:“只是覺得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我風光時你沒沾到什麼好處,我落敗至此卻要叫你吃這些苦。”
魏曉楓眼眶泛紅,羞澀地抿着唇如四月的春水漾開一個笑來:“沒關係的阿越,我跟你在一起很開心。”
他喜歡他,哪怕刀山火海,只要身邊是他,不管什麼樣的苦就都可以忍受。
“再過來一點,讓我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