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我的狗多了,瘸狗我可不……
沈淮序怖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幾秒鐘後終於反應過來,他大吼着:“喬瀾!你回來說清楚!”慌亂間他慌不擇路,沒有避開地上的遙控器碎片。
輪椅經過的時候被碎片卡住,慣性作用下沈淮序猛地撲到地上,額頭和大理石地面碰撞出巨大的聲音。
喬瀾沒有回頭,沈淮序眼睜睜看着他打開門,走出去,很快消失在他的視線里。空蕩蕩的門外,空氣一點點擠進他的肺部,喬瀾決絕的背影映在他眼前。
沈淮序側身仰躺在地上,額頭上的血糊到他的眼睫毛,視線里一片昏紅。
他努力伸手想握住什麼東西,但在地上胡亂抓了片刻,竟然只抓到了塑料碎片。即便如此,他還是像握住了救命稻草那樣,死死攥住了——由於用力過猛,塑料碎片劃破了他的掌心,鑲嵌進他的肉里,彷彿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沈淮序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自從他假死和喬瀾分開之後,在沒有察覺到的時間裡,已經病了很久很久了,久到他可以熟練地從角落裡翻出止痛藥,或者陷入綺麗的夢裡逃避現實。在這件事情上,堪稱熟練工。
剛剛截肢的時候,他躺在床上不成人形,盯着一點點打進他身體里的止痛泵和營養液,在每一個黃昏里,都是靠着對喬瀾的思念才能堅持下來。
只要他沒有真的死了,只要他們倆都在這個世界上活着,等到喬瀾徹底開啟新生活之後,他或許可以偷偷地去看他一眼。
看他事業輝煌,看他愛人陪伴,看他人生美滿。
這個念頭支撐着他吃藥、治療,嘗試復健。偶爾窺見天光的時候,他也會想,如果他復健成功,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走到喬瀾身邊了,那時候喬瀾還是一個人的話,他或許可以重新追求喬瀾。總要試試吧,畢竟這是他人生唯一的希望啊。
後來的兩年,經歷過和家族決裂,被名義上的監護人小嬸在醫院當眾對他下跪的沈淮序,已經全然沒有這種念頭了。最痛苦的時候他另闢蹊徑地獲得了自己情緒的掌控權——只要一直沉浸在幻想中,他既可以見到喬瀾,和他做.愛,又可以保證自己不發瘋、不崩潰。
但時至今日他才發現,這一切都不過是他自欺欺人罷了。幻肢痛根本算不上什麼,真正的心痛來臨時,人是恨不得蜷縮成一顆心臟的,把這顆血淋淋的真心交到對方手上。
沈淮序躺在地上,感覺很冷,不受控制地開始哆嗦起來。如果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場也好,但哭不出來,他覺得自己是沒有資格的——畢竟他差點就把喬瀾害死了。
他開始不受控制地想象。如果某一天他在重複着日復一日的痛苦,期待從偶爾來的江岸嘴裡聽到一兩句喬瀾的消息。那或許是個陰天的下午,也可能是傍晚,江岸會親自來告訴他喬瀾死了嗎,還是來親自殺了他?
喬瀾也會毫無生氣地躺在殯儀館的檯子上,等待一把火帶走塵世的污遭嗎?
沈淮序看着天花板。他的身體不再是身體,變成了一具骷髏架子,支離破碎的皮囊掛在上面,一戳就破。
人的精神氣兒一旦散了,就全完了。沈淮序想,我把喬瀾趕走,究竟是不是對的呢?如果是對的,為什麼我會感覺又死了一次?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感覺有人踢了踢他的肩。
沈淮序睜開眼睛,用力眨了眨,就聽見站在他上方的人啞聲問:“還活着嗎?”
沈淮序問:“你是誰?”
那個人影一頓,很不耐煩地又踢了他一腳:“還活着就別裝死,現在看見你裝可憐就煩。”
沈淮序努力沖他伸出手,他額頭上的摔傷已經不流血了,但形成的巨大血痂籠罩在他的眼睫上,阻礙了大部分的視線。他剛想擦開,就被一把拉住手,人影蹲到他面前,緊緊皺着眉,正不眨眼地看着他。
喬瀾凝視着他左手掌心上塑料碎片留下的傷口,表情很難看:“我是誰?”
“喬……瀾。”
“嗯,”喬瀾小心翼翼地先給他的手消毒,在旁邊席地坐下,“我不是你的喬喬,別弄混了。”
沈淮序問:“你不是走了嗎?”
喬瀾聞言動作一頓,扔掉手裡的紗布,起身又要走,下一秒就被沈淮序拉住衣擺。
沈淮序指着自己的額頭,放軟聲音說:“我說錯話了……你看我摔成什麼樣子了?”
幾秒後,喬瀾才重新坐下,沾了碘酒就往他傷口上按,一邊兇巴巴地說:“毀容了。”
“那怎麼辦?”沈淮序竟然真的苦惱起來,“那我還能再追到你嗎?”
“……你再滿嘴跑火車試試看?”
沈淮序猛地笑了起來,他看着喬瀾快戳到他臉上的指尖,不知道怎麼想的,張嘴就咬了上去,還微微用了點力氣,叼住了就不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