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1/2)


舉報本章錯誤( 無需登錄 )

第127章

七八二年二月十五日深夜,在帝林與斯特林分手的同一時間,在帝都某個漆黑的巷子里,一個年輕女子在急速奔跑。她身子前傾,腳尖點地急速地移動,速度快得像整個人不沾地似的飛。兩邊房子中的居民從視窗中只是看見影子一閃,她已經去得遠了。

在巷子里一座不起眼的房子前,她停住了腳步,回頭張望一下,進了門道里,在鐵皮門上輕輕敲打了三聲,等了一下,又敲打了兩聲。

“咯吱”一聲,鐵皮門輕輕地打開了,林雨站在門口。看到門外的人,林雨鬆了口氣,把她迎進來。

“阿迪,怎麼樣?”她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焦切。

姬文迪摘下了斗笠,沒有說話。

林雨後退了一步:“二叔他們?”

“憲兵已經封鎖了現場,到處是監察廳的憲兵,裡面高手太多,我不敢走近。他們用擔架抬出來了很多人,一共……”姬文迪擔心地望了望林雨:“一共十四副擔架,都是用白床單矇著面的。”

“十四副擔架……”林雨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忽然胸口撕裂般的巨痛,抑制不住的”陣劇烈咳嗽。自己的肺腑已經受了內傷,今晚遭遇那個神秘人物,武功高得出奇,直是自己己生平罕見,掌力尚未及體,掌風便已重創了自己。

房間中一片寂靜,隨便扔在牆邊的風雪斗笠上面積着白白的一層雪,進入了暖和的房間里,融化的雪水一滴滴地濺落在房間地板上,發出了“滴答滴答”的響聲。她緩緩走到窗邊,打開窗口,一股新鮮的空氣夾雜着冰冷涌了進來。林雨順手揭開了頭罩,露出了清麗脫俗的容顏,仰望着深邃的星空,她閉上了含淚的雙眸:“二叔,你難道就這麼去了嗎?”

林雨喃喃自語,也不期望誰能回答,緊閉的雙眼中,抑制不住地淚水長流。帝國曆七八二年二月十五日的深夜,在紫川家族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他們取得了對流風家的空前大勝利。流風家的第二號人物,當代家長流風西山的弟弟,流風家軍隊的總參謀長兼任遠京衛戍司令、習冰城大督軍流風路,在陪同流風霜秘密潛入紫川家腹地進行實地偵察時候,突然遭遇神秘的高手狙擊,喪命於帝都城內。與他一起陣亡的,還有流風霜衛隊中的十三名高手。不但如此,紫川家在這個晚上的輝煌業績還包括重創了紫川家族最大的敵人,號稱當世第一名將的流風霜。

這成了長久困擾流風霜的迷團:究竟我們在什麼地方露出破綻?那兩個神秘的高手,他們究竟是什麼人?他們為什麼要追趕我們?即使以流風霜冠絕當代的智慧,對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震驚:這次自己暗自前來紫川家的行蹤十分機密,居然被人伏擊,還有人要懸賞十萬要除掉自己!是誰那麼大膽敢對自己下毒手?

如果自己死掉了,對誰最有好處呢?流風霜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明白,除了紫川家之外,自己背後還有隱藏着可怕的敵人。她唯一的線索就是:此人必然在流風家身居高位,否則無從得知自己的行蹤。

自己的大哥流風清?二哥流風明?或者是三哥流風波?流風霜在腦海里一一排除,覺得都不像。她知道,他們三個都嫉恨自己,自己身為女子,卻擁有罕見的軍事才華;但他們更怕自己,自己掌握着流風家最大也是最強的實戰軍團,權勢驕人,一旦事情敗露,陰謀者必死無疑。他們應該知道,自己沒有繼承權,對他們不構成威脅,而且他們無論誰繼承家業,都需要自己來幫助他們鞏固政權,抵禦東部紫川家的威脅。冒着巨險做這種對自己毫無好處的事情,他們三個都不像這麼蠢的人。——但也難說,有時候人的愚蠢真是不可理喻的。

父親重病卧床,無法理事。在遠京城內,三個哥哥各擁實權,時時明爭暗鬥,遠京城內一片烏煙瘴氣。以前每次衝突鬧得不可收場的時候,都是叔叔流風路趕回去調解的。現在叔叔去世了,誰來擔任這個調停緩和的角色呢?

上次回遠京的時候,她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父親,受到了極大的打擊。眼前的父親已經瘦得不成人樣,只剩下皮包骨頭了。每當他閉上眼睛的時候,那樣子就活像是一個餓死的人。衰弱的父親倚在床頭一遍又一遍地勸說、勸喻三個強壯的兒子:“要團結,流風家族只有團結一致才能生存下去。你們是骨肉親生兄弟,手足不應相殘。流風家要依靠大家共同的努力。無論誰掌權都好,你們的妹妹是流風家的支柱,要相信她……”

目睹這一情景,流風霜熱淚盈眶。這是自己的父親嗎?八年前,他率領少數軍隊,從多侖湖一直打到帝都城下,險些一舉覆滅了整個紫川家,令世界震驚。現在這個奄奄一息的老人,真的是當年那個風華正茂,英姿颯爽,渾身光芒四射,號稱“流風狐狸”的當代名將嗎?

然而父親的用心並沒有被兒子們所理解,三個兒子傾聽着,帶着不耐煩的表情,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些荒誕不經、滑稽可笑的言論,不過是一個老人臨死前的胡說八道罷了。他們很敷衍地答應:“知道啦!”然後匆匆忙忙逃跑似的下去,剩下一個女孩子和一個垂死的老人面面相覷,淚水縱橫。

父親真的老了,流風霜想,早該把這件事情定下來了。三個哥哥中雖然沒有特別優秀的人才,但即使隨便從他們中間挑選一個出來獨掌大權,總也比目前這種三人割據似的局面好啊!自己已經想好了,在大舉進攻紫川家之前,自己和二叔必須先回一趟遠京,把這事情跟父親好好地說清楚,向他保證,無論是挑選誰當權,自己都會忠心地輔助他,希望這樣能幫助父親下定決心吧。但沒想到的是,二叔竟然這樣莫名其妙地喪生帝都城內!

這打亂了流風霜的計劃。每次自己出征,往往都是由二叔為自己全盤料理後方。二叔雖然沒有出類拔萃的軍事才華,但他做事踏實、一絲不苟,更重要的是,他為人正直,輩分高,在族中素有威望。有他坐鎮後方,幾個哥哥都老實了很多。但在二叔已經不在了的現在,流風家內部的勢力均衡已經被打破,一個大的動蕩即將到來。如果不先找出背後的敵人清除掉,被這麼虎視耽耽地窺視着,自己實在無法安心出兵紫川家。

“糟糕透了……”流風霜不自覺地呻吟出聲。

今晚衛士中唯一的倖存者,姬文迪忍不住安慰流風霜說:“事情未必就那麼壞,十四個擔架裡面說不定就有那兩個傢伙的屍體,有可能是大督軍打敗了他們,然後……然後……”姬文迪說不下去了: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了。若自己人能逃脫,自然早該來這個秘密的落腳點聚集了。他們到現在還沒來,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已經全數戰死了,二是可能已經被抓了。而以流風路的身分來說,活抓比戰死更慘。

“大人,您千金之軀,不能再在這裡停留了!我們馬上返回吧!這樣太危險了,帝都城中高手太多,您已經受傷,單我一個人,實在沒把握保護小姐您的安全。我們馬上出城去與大隊會合吧!那裡還有席亞和英木蘭兩位大人在,可以保證您的安全。”

“大人,您……您有沒有在聽呢?”

“咯咯咯”兩人同時轉過頭去,門口毫無預兆地響起了敲門聲,先是三聲,停頓了一下,又是兩聲,正是預先約定的暗號。

“去開門,姬文迪。”流風霜吩咐說,右手握在了劍把上。

姬文迪小心翼翼地把門一拉,立即問到了門後,手中的武器已經出鞘。

兩個穿黑衣的男子進了屋。看到了流風霜,一個男子深深地一鞠躬:“大人。”他年輕,寬肩窄腰,身材矯健,動作相當地靈活,一看就知道是很不錯的高手。他是流風路的衛隊長英木蘭。另外一個卻只是隨便點了下頭,懶洋洋地說:“大人。”他個頭很矮,留着稀疏的小鬍子,長着一雙明亮而冷冰冰的黑眼睛,有着一頭烏黑髮亮的頭髮,走起路來像只大貓,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他冷嘲似地瞧了姬文迪一眼,卻沒說話。不知怎的,姬文迪很討厭這個傢伙,怎麼看怎麼覺得他討厭。他叫席亞,是流風霜的秘密組織十字軍的高手之一。

“不知大人深夜召集我等前來,有何吩咐?”

“路大人已經去世了。”流風霜直截了當地說。

“什麼?”英木蘭震驚萬分:”這不可能……啊,抱歉,大人。但……”流風霜做個手勢,姬文迪站出來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做了個說明。

英木蘭流出了淚水:“下官失職了,沒能保護好大人……請大人責罰。”“你沒有錯,”流風霜感傷地說:“犯錯的人是我。”

風嗚嗚地從窗邊吹過,吹拂了她身上的白衣似雪。她靜靜地站在窗前,纖細的身影彷佛融入了烏雲密布的夜色中。身後幾個部下都沒有說話,望着流風霜的背影,一瞬間,他們第一次感覺到,這個筆挺纖細的背影實在太憔悴了、太疲憊了。傳言中,她號稱流風家有史以來最傑出的軍事家和統帥,聽起來好像神乎其神的人物,但實際上,她畢竟也是個柔弱的女孩子,壓在她肩頭上的擔子實在太過沉重了。

“席亞,十字軍這次來了多少人?”

席亞一言不發地走到門邊,把門一拉。姬文迪輕輕驚呼出聲:“啊!”

門口的門道上,四十多個漢子站成了整整齊齊的四排,他們有高有矮,服飾、衣着各異,有點穿蓑衣,有的披風雪披風,有點戴着斗笠,統統是普通平民的打扮。從外形看,他們一點都不引人注意,是屬於那種走在街上沒有人會注意的類型。這群人樣貌不同,服飾各異,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每個人都站得筆直,面無表情地平視前方,目光又亮又冷,那種冷靜、沉穩簡直讓人毛骨悚然。儘管外面雪下如麻,近在咫尺就有可以遮蔽風雪的屋檐,但沒有一個人進去,任憑刺骨的寒風吹在面上,雪花在身上積了薄薄一層,紋絲不動。房間的門突然在面前被打開,出現了自己的首腦和長官,他們卻毫無反應,沒有絲毫的喧嘩和動作,彷佛眼前什麼都沒有發生。流風霜看着他們,目光中流露讚賞之色。這就是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十字軍,冷若冰霜,堅如磐石。她點點頭,席亞一聲不出地把門又關上了。

流風霜望向英木蘭:“英木蘭,這次又要辛苦你了。”

英木蘭深深一鞠躬:“實在不勝榮幸。請大人儘管吩咐!”

流風霜從窗前轉過身來說:“流風家已經死了一個人,以血還血,紫川家也應該死一個人。”

“小姐!”姬文迪驚呼。紫川家的總長府有重兵駐守,禁衛森嚴,而且中央軍的大營就在左近,要打紫川參星的主意,無疑自尋死路。她卻不敢出聲勸阻,流風霜一旦做出了決定,邵是絕無更改的。

英木蘭同樣吃驚,看了席亞一眼,發現後者冷冰冰地全無表情,黝黑的眼珠里流露嘲諷的味道,彷佛在問:“怕了嗎?”

他沉穩地回答:”帝都是敵人的大本營,大人您身負我族興亡,下官實在不放心大人您身邊只帶少數護衛留在此地。請大人您先行一步,殺紫川參星為大督軍和諸位弟兄報仇的事,請交給下官來辦吧。”流風霜輕笑,笑容中帶有幾分溫馨:“有膽色,不愧是我叔叔一手帶出的人。你搞錯了,我並沒有打算讓你刺殺紫川參星。帝都總長府的防衛周密,就你們幾個人過去,那是白白送死。”

“大人,您的意思是……”

“除了紫川參星以外,還有一個具有紫川家純正血統的人,而她簡直是不設防的。”流風霜望望窗外的天空烏雲密布,感覺胸口有一股血氣在上涌,像是有一股火焰在灼燒着。她輕輕咳嗽一聲,拿手帕捂住了嘴,轉過身去攤開雪白的手帕,那手帕卻已經染成了殷紅。她不動聲色地將它放進了口袋裡,轉身對席亞說:“帶上你的人,跟我走。”

無聲飄着的細雪,時斷時續。躲在城門旁的小屋裡,守衛的士卒很驚訝地望着這個渾身是雪的深夜來客,一邊檢查他的身份證明,一邊看着他說:“聽說您是從瓦倫那邊過來的,這麼大的雪,路一定很難走吧?”

紫川秀抖掉了積在蓑衣上的雪,一邊微笑地回答:“還好吧!”通過了城門衛兵馬虎到敷衍的檢查,他漫不經心地走在帝都的街道上。大雪下面的帝都街道,滿目蕭條。店鋪都早早地關了門,路上的行人稀少,來往匆匆,就連巡夜的治部少員警都把頭縮到了厚厚的棉大衣裡面,沒有人來對紫川秀多看一眼,更不會想到,眼前這個披着蓑衣、神態悠閑的年輕人,會是紫川家有史以來布下了最高懸賞的通緝犯。

看到了大雪下皚皚的熟悉街道,立里年時候走過的親切石板街道,物是人非,一種難以描述的心情湧上心頭,似悲似喜,說不出的滋味。

他閑逛了一下,看到路邊的一個小旅館還開着門,進去訂了個房間。很快的,他又出來了,已經洗了個澡,把旅途上風塵僕僕的臟衣服給換下了,換上了一身潔白的長衫,照舊被着風雪蓑衣,帶着遮臉的斗笠。

出了旅店的門口,他先去找斯特林。在他家的門樑上,貼着“白頭到老、百年好合”字樣的紅對聯,那紅紙已經有些發黃了。紫川秀輕輕感慨:卡丹嫁給了雲淺雪,斯特林終於也還是結婚了。天意總愛作弄有情人。只是不知他的新娘子是不是李清呢?頓時,一種世事滄桑變幻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猶豫一下,敲響了斯特林的房門。敲了好久,才有一個皺紋滿面的老頭打開了房門,看到外面那個披蓑衣的陌生人影時候,他眯起了警惕的小眼睛:“你找誰?”

以前到斯特林家時候,沒見過這個老頭。紫川秀輕輕把蓑衣的領口鬆開一點,露出了一點面容和雪白的牙齒:“請問斯特林大人在家嗎?”他故意把聲音說得含含糊糊的,模仿着鄉村人第一次來到大城市時候那種怯生生的神態。那老頭的神情一下子傲慢起來,吊起了嗓門說:“你是誰?”

“我是他鄉下一個親戚……是他七姑姨媽三舅六嫂岳母娘的兒子……”

沒等他把話說完,那老頭已經把門“砰”地關上,門縫裡丟出一句話來:“老爺不在家!”紫川秀急忙後退一步,鼻子險些被突然關上的門打扁。對着紅漆的門板,他啞然失笑,轉身離去,卻沒有看到裡面發生的一幕。

李清穿着睡衣出來:“王伯,什麼事啊?”

老頭轉過身來,恭謹地回答:“小姐,是老爺鄉下的土親戚,說是老爺七姨媽什麼的表弟。那些鄉巴佬,太過分了,老是來這裡打秋風……”王伯是看着李清長大的老傭人,李清嫁給斯特林以後,他跟着來了斯特林家,儘管李清已經嫁為人婦了,他卻習慣地照舊稱呼她為小姐。

李清秀眉微蹙:“王伯,這麼大雪的天,你把遠道來的客人趕走了,他回來會生氣的。快把人請回來。”

王伯不情不願地應了”聲:“哦。”打開了門口,卻只見白茫茫、空蕩蕩的一片雪地街頭,已不見了來人蹤影。他又回去報告:“小姐,那人已經走了!”李清微微驚訝:“走了?”她想起來了:斯特林出身帝都軍官世家,和他結婚都一年了,沒聽過他有鄉下的親戚。她抬起頭凝神思考:剛才那聲音有點耳熟,記不得是誰的了。

“王伯,那人長什麼樣?多大年紀了?”

“小姐,那人穿着蓑衣,遮住面目了,我也看不清楚他的面貌,牙齒很白的,聲立很嫩,估計也就二十來歲人吧!人又高又瘦,大概有————”王伯比劃一下:“大概有這麼高!”隨即又為自己己辯解:“那人樣子有點鬼祟,躲躲藏藏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本章節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