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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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單軍獨自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周海鋒走到他身邊,腳步加大,越過單軍去開路。

單軍拽住了周海鋒,周海鋒回頭。

“等任務結束,教我排雷。”

單軍盯着周海鋒的眼睛,是命令的口吻。

周海鋒看着單軍那張畫著油彩的臉,笑了笑。

“你要搶我的飯碗啊。”

“我沒跟你開玩笑!”

單軍的聲音很高,幾個人都愣了一下。

周海鋒也頓了一下,脊背一板,提高嗓門大聲回答了一聲:“是!連長!”

單軍狠狠瞪了他一眼,周海鋒還要開路,被單軍扯開。

“後頭去!”

這回周海鋒沒再爭,單軍前頭開着路,野戰刀狠狠劈開荊棘。

柚子捅了捅賀蘭缺:“咋了?他生誰氣呢?”

賀蘭缺嘿嘿一笑:“沒咋,跟自個兒賭氣呢。”

“賭什麼氣?”

賀蘭缺懶得解釋:“跟你說不明白。”

“話多是不是?省點口水!”

前面單軍一嗓子。

“是!”

倆人齊刷刷地應了一聲,不吭氣了。

單軍的野戰刀劈拉開荊棘枝葉,帶着狠勁和煩躁……

西南叢林的深腹,距離國境線只有幾十公里。

這是一個人跡罕至的深山,在山內深處隱蔽極深的地方,是一個山谷。

叢林深處,悄無聲息地蟄伏着幾個身影,與周圍的植被融為一體,呼吸幾不可聞。

在厚重的枝葉之間,不同的點位,探出森冷的槍管,泛着寒光,從不同的方向,向山谷中間瞄準。

瞄準鏡後是冷漠的注視。漫長的等待,只為射出一發致命的子彈。

單軍舉起望遠鏡,觀察着地形。

山谷外是一條小河流,南北兩面都是大山,山口狹窄,如同天然屏障。河灘的平坦地帶上是一個營地,營地上布着幾座鋼筋混凝土搭建的樓體和倉庫,在開闊地有哨樓和塔樓,上面都有守衛把守。來回巡視的人荷槍實彈,樓頂的探照燈不時掃過。

“A3,摸一下暗堡和機槍巢。”

單軍的聲音震動着喉式通話器。

“收到,完畢。”

步話機里低聲回答,柚子的陣位上人影消失。

單軍塗著油彩的面孔在暗夜中顯得冷酷而肅殺,唯有一雙眼睛,帶着狩獵者的果斷。

他們已經在陣位里潛伏了一個白天。

他們的任務是滲透偵查和協同,這個目標地防守嚴密,布局老練,白天他們已經偵查過,整個營地內大約有二三十人,哨位每3小時換一班,每崗哨都是兩個人,武器裝備精良,都是外軍裝備。營救目標就在樓體上,已經確認,安全。

武警的營救小組還沒有消息,幾個人潛伏在這裡,等他們的行動信號。

單軍等得有些焦躁。

武警的情報和實際有誤,這個地形易守難攻,兩邊都是高山,山壁陡峭,很難攀爬,北面的山壁靠營地很近,因為容易被攻擊,被人工削鑿過,幾乎是垂直陡峭,除非是懸索攀爬,但很容易暴露;南邊山坡相對平緩,但接近營地需要泅渡過河,過河後還有一大片開闊地,不利於隱蔽和撤退。

這幫武裝分子果然是專業的,選擇的地形沒毛病,這種地方,要麼拉架子強攻,要麼速戰速決,時間拖得越久越不利於撤退,一旦引起了敵人的警覺,轉移了人質或者派來增援,營救任務就很可能失敗。

之前那個故布疑陣的雷場,裡頭到底賣了什麼葯,有沒有陷阱,眼下都難說。看這營地的動靜,並沒有加強警備的跡象,可武警的營救小組遲遲沒有到位,到底出了什麼變故,所有人都提着心。

“A1,山貓呼叫中斷,重複,山貓呼叫中斷。”

步話機里傳來賀蘭缺的彙報,聲音帶着一絲急躁。

山貓是武警營救組的代號。賀蘭缺一直在避開無線電攔截嘗試聯絡,始終聯絡不上。

“沉住氣。”

單軍不動聲色。

“等我指令。完畢。”

“是,完畢。”

單軍按下喉式通話器,眉頭一擰。

按照行動計劃,他們在外圍發起強攻吸引火力,掩護山貓滲透營救,可是山貓失去了影蹤,並未在指定時間到達目標,這意味着他們很可能被俘,甚至犧牲。

他的肩上搭上一隻手,單軍微微側頭,周海鋒塗著油彩的臉上,眼神沉穩冷峻。周海鋒看了看他。

周海鋒的眼神,讓單軍心頭的那絲焦躁沉靜下來。他和周海鋒對視,隨即轉回了臉。

“有暗樁靠近,人數2,單兵武器,三點方向”

一個陌生的聲音在通話器里響起,聲音冷漠無波,是那個飛機上始終沒開過口的兵。

單軍:“距離”

“射程內。”

“點了。”

單軍說。

那個兵忽然擡起槍口,似是往林間隨意指了兩下,槍就收歸原位,整個人彷彿沒有動過,趴着的陣位上連片葉子都沒捲起。

只有裝了消音器的槍口發出的兩聲悶響,迅速地在空氣里消散。

距他不遠的賀蘭缺舉起望遠鏡,一會兒放下了。

他看向這個自始至終就沒擡起過眼皮的陌生人,眼中閃過一絲驚愕。

“哎,哎!”

賀蘭缺埋伏在草叢裡,向他噓噓了一聲,引來那個兵懶懶地掃了他一眼。

“怎麼稱呼?”

那個兵一臉的偽裝,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讓人印象深刻。

“D。”

“弟?”

“代號,D。”

D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彷彿一直睡不醒。

“哦,老弟。老弟啊,槍法挺邪乎啊?”

賀蘭缺審視着他的臉,在記憶里搜索着。

老D沒再搭理,閉目養神。

夜幕已經完全降臨,崗哨接近換哨,正是防備最鬆懈的時候。

不能再等了,錯過這個時機,就是貽誤戰機。

“行動。”

單軍果斷地一聲令下。

幾個獵豹般的身影閃電般從陣位上竄出,在林間如同鬼魅穿行,幾個穿插,按照B預案,交互到了進攻路線。

現在,任務已經改變,只能靠他們自己營救人質,所有的作戰計劃必須重新決定。

單軍蹲下,握拳又散開五指,示意六人散開,就地隱蔽。

營地沒有什麼異動,武裝分子還在塔樓上巡視,探照燈不時掃射。

柚子已經摸清了暗堡和機槍巢的位置,向單軍打出手勢。

單軍一擺頭,林威和柚子帶着兩挺機槍和擲彈筒散開潛入陣位,老D的狙擊槍在後,呈半個扇形包圍了營地。

單軍擡起頭,周海鋒在他的斜前方。

兩人眼神交錯,周海鋒一個利落的戰術手勢,眼神冷峻銳利,在請示單軍。

單軍看懂了他的計劃,只要周海鋒一個手勢,他就明白他想幹什麼。

周海鋒的眼神不容拒絕,注視着單軍的眼睛里不摻雜個人情感,那是軍人的眼神。

單軍微一頷首,周海鋒便消失在暗夜裡,敏捷的身影融入黑夜,無聲無息。

單軍的槍管鎖定着火力掩護的方向,目光在夜視儀中追隨着周海鋒消失的方向,紋絲不動。

周海鋒嘴裡咬着野戰刀,在草地上匍匐。

他修長的身體在偽裝服的偽裝下,與暗夜融為一體。周海鋒用刀割開鐵絲網,悄然潛入營地。

油料倉庫前,一個武裝分子荷槍實彈,正在看守。

他被一掌擊倒,神不知鬼不覺地被拖走。

換上武裝分子服裝的周海鋒,壓低了帽檐,走進油料倉庫。

他迅捷地摸進去,在倉庫中找到一卷膠帶。

周海鋒擡起眼睛觀察四周,把膠帶纏上手雷,拔開插銷,用刀撬開油桶,把手雷扔了進去。

他閃身出了倉庫,不多久遇上幾個走過來的人,周海鋒帽檐低垂,行動如常,和他們擦肩而過。

幾個武裝分子並沒有注意,周海鋒修長的身影已經走入了單軍槍口的火力範圍,走入單軍的夜視儀視線中。

就在他接近鐵絲網的片刻,背後不遠處忽然鑽出一個人,向他的背影大聲吆喝了一聲:

“喂!”

同時,探照燈的強光打了過來,周海鋒被照在光束的正中央。

周海鋒站住了。

山坡上,叢林里,幾個潛伏的人都看見了這一切。

一個潛伏的身影猛然就要爬起,被賀蘭缺一把摁了下去。

“暴露了陣位就是害死你班長!”

“鬆手!”

林威掙扎着。

“你小子冷靜點!”

“放開我!”

“都他媽閉嘴。”

單軍冰冷的聲音,並不激動,卻冰冷徹骨。

周海鋒站在光束中央,背對着遠處身後的人。

那個武裝分子端着槍,說著嘰里咕嚕的外國話,向周海鋒靠近。

周海鋒在壓在帽子里的耳麥里,聽見了單軍調整沉重呼吸的聲音。

時間似乎凝固,在背後的武裝分子一步步靠近的這段距離里。

周海鋒面朝著黑魆魆的叢林,但是他知道,單軍正在透過夜視儀看着他,他的臉就在單軍的眼前。

周海鋒的面孔沉靜,即使在光圈的中間,他的表情仍然鎮定自若,不動如山。

他的眼神透過黑夜望着單軍,堅定而篤信,沒有慌亂,只有信賴。

步話機里,傳來單軍逐漸平穩沉着的呼吸聲。

“我瞄準了,”

單軍低沉冷靜的嗓音,通過耳麥,送入周海鋒的耳鼓:

“不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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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鋒的面孔沉靜,即使在光圈的中間,他的表情仍然鎮定自若,不動如山。

他的眼神透過黑夜望着單軍,堅定而篤信,沒有慌亂,只有信賴。

步話機里,傳來單軍逐漸平穩沉着的呼吸聲。

“我瞄準了,”

單軍低沉冷靜的嗓音,通過耳麥,送入周海鋒的耳鼓:

“不要動。”

周海鋒堅定地站着,即使他的後背正對着武裝分子的槍口,即使籠罩着他的光圈讓他完全暴露在敵人的火力範圍中心。

靜默的步話機中再沒有任何言語,只有微電流細微的滋滋聲,和彼此相通的呼吸聲。

賀蘭缺摁着林威,柚子屏息靜氣,每個人都緊繃著神經,感知不遠處的單軍。

夜色的叢林中,單軍隱蔽的身形和四周的枝葉融為一體,察覺不到他的存在。只有他手中黝黑的槍管,泛着森冷的光。

微弱的月光映照着他塗滿油彩的臉,那張有如塗著圖騰的面孔上,是一雙極度專註、冷凝肅殺的眼睛。

賀蘭缺和柚子連單軍的氣息都感覺不到,只感到一種凜冽,透心的冰冷。

對生死場上滾過的人來說,這種冰冷很熟悉,敏感。

殺氣。

冷徹骨髓。

營地中間,吆喝的武裝分子見周海鋒並不回頭答話,突然舉槍向周海鋒瞄準射擊。

當他舉起槍口要扣扳機的瞬間,全身一震,滾過一陣痙攣。

血花在他的額頭正中爆開。

遠處飛來的子彈正中他的眉心,終結了他的生命。

他維持着槍口朝前的姿勢,僵硬的臉部肌肉還停留在不可置信的神情,倒了下去。

同一瞬間,當敵人的火力反應過來,光圈中的周海鋒已經消失。

他身形如電,就地一滾就沒入了深沉的黑暗,鬼魅般消失在掩體之後,將敵人慌亂的掃射甩在空地上。

尖利的警報聲驟然拉響,荷槍實彈的武裝分子往外衝出,巨大的爆炸聲恰在此時轟然炸響,將大地震得地動山搖,撕裂了整個山谷。

油料倉庫炸了。

單軍猛然一個手勢,幾條人影從陣位上一躍而出!

衝天的火光和接連的爆炸的巨響將整個營地掀翻,轉眼間陷入一片火海。武裝分子們剛從睡夢中驚醒,還沒反應過來,胡亂開槍,有頭目嘰哩哇啦地指揮,被狙擊槍一槍爆頭,群龍無首的武裝分子倉促地反擊,林威和柚子搶入機槍巢,重機槍噴着噠噠噠的烈焰,橫掃塔樓,瞬間倒下了一片,賀蘭缺架起擲彈筒往人堆里轟,炮彈帶着恐怖的嘯聲,彷彿是死神的召喚,殺傷遍地。

叢林中,狙擊槍神出鬼沒,老D在輕描淡寫地射殺有價值的目標。

凌晨前的暗夜之中,這片營地成了修羅場。

激烈的交火聲此起彼伏,陷入混亂的武裝分子找不到偷襲者,搞不清到底來了多少人,亂了陣腳胡亂地掃射,林威和柚子的機槍不停地轉移着陣位,到處噴着火舌的機槍讓這群武裝分子錯覺,以為遭遇了大規模的襲擊。

密集的火力掩護之中,兩個敏捷的身影有如獵豹,從不同方向突至關押人質的塔樓下,背靠牆體,眼神互相對上。

只有一秒的對視,單軍甩過一把微沖,周海鋒準確地接在手中。

硝煙與彈雨之中,他們沒有一句交談,只有當眼神對上之時,周海鋒給了單軍一秒的注視。

子彈在他們的面前橫飛,這短暫的注視甚至難以捕捉,火光硝煙中周海鋒的眼神,單軍懂得其中全部的含義。

戰火紛飛之中,這眼神中的含義,讓單軍的心頭熱血奔涌,激烈地鼓動。

單軍手向上指示意,周海鋒點頭。他們的默契不需要任何交代。

單軍甩手向樓上扔出閃光彈,正急着轉移人質的匪徒被閃光彈的強光刺得瞬間喪失抵抗能力,周海鋒掃倒他們,兩人開始強攻樓梯,交替掩護躍進,有衝出的匪徒被一槍幹掉,賀蘭缺也已衝到樓下,火力壓製為他們開路。

周海鋒和單軍猶如殺神,聯成交叉火力,像彼此背後的眼睛和手,配合得天衣無縫,擋在他們面前的匪徒有死無生,接連倒下,周海鋒把火力都往自己引,替單軍衝出一條血路,單軍強攻上樓,藉著發煙罐的掩護搜索,幾個匪徒帶着人質急匆匆地往另一方向轉移,可是演技太拙劣,單軍一眼就判斷那個矇著頭套的人質是個假的,故意把轉移的方位全亮給他們,這騙不過單軍的眼睛。

“老賀!”

單軍在步話機里下令。

“交給我了!”

賀蘭缺去解決那些傢伙,步話機里響起老D的通報,他在狙擊鏡中已經透過窗口確認了人質和歹徒的位置。單軍給周海鋒一個手勢,兩人在門口互相看了一眼,單軍手勢打出倒數,周海鋒點頭,單軍猛地起腳把門踹開,周海鋒擡手就是一梭子,單軍在他的火力掩護下衝進去鎖定射擊死角,匪徒們以為他們會去追蹤假人質,慌亂之中還來不及射殺挾制的人質,就倒在單軍和周海鋒的槍下,一切只發生在瞬息之間,兩人的配合如疾風過境,一氣呵成!

人質被捆在角落裡,單軍過去確認目標,他揭開頭套,人質的臉露了出來,和照片確認無誤,就是營救目標本人。

“受驚了,我們是陸軍突擊隊,請跟我們走!”

單軍匆匆檢查過人質安然無恙,拉起他為他鬆綁,武警的首長看起來有些驚慌,跟着他們往外撤退,藉著滾滾的硝煙下樓,外頭空中傳來一絲嘯聲。

“卧倒!”

單軍不及細想,本能地向前一撲把人質撲倒。

就在同時,他的身上也撲上來一個人,把他牢牢地護在身下,炸彈落在樓外面,爆炸了……

爆炸的氣浪震動着樓體,單軍頭腦一片空白,想翻身護着周海鋒,卻被周海鋒強硬的力量緊緊壓在身下……

“海鋒!”單軍心都漏了一拍。

“我沒事。”周海鋒爬起身,抖落身上的塵土,目光確認着單軍的安全迅速掃過他的全身,看到單軍毫髮無損,目光才恢復平靜。

“快走!”周海鋒護着單軍和人質,向樓下撤退……

“撤!”單軍在步話機里給小組下令,要迅速撤離。

這場突襲打的就是速戰速決,趁着武裝分子還沒反應過來打一個措手不及,快搶快出。現在人質已經營救,他們不能戀戰,必須迅速撤離。

“得咧!”

柚子很滿意,他這個沙漠之虎最愛乾的就是這種快攻快閃的突擊戰,痛快,過癮。

“A1,山貓聯絡上了,他們馬上接應人質!”

賀蘭缺在通話器中報告,失聯的武警行動組終於出現,這支營救小組之前影蹤全無,斷了所有的通訊,本來單軍他們一直懸着心,擔心他們已經在行動中全軍覆沒,中了埋伏犧牲,看來是在什麼地方受了阻,現在才趕來。

爆炸聲在營地炸響,殘餘的武裝分子在瘋狂地反撲,之前突襲得手,現在武裝分子的追兵緊跟在後。

營地的開闊地形,對撤退是一個大麻煩,一旦膠着,將暴露在敵方的火力之下。

周海鋒把人質交給單軍:“你帶人跟山貓會合,送他們去安全地帶!”

“不行!我留下!”單軍一拉槍栓,“我掩護你撤,快走!”

“別廢話了!”

周海鋒一槍滅了叢林中的追兵,轉過身來吼:“走!”

“可……”

“任務第一!保證人質!”

周海鋒吼着,“走!”

他一梭子子彈激起後面叢林中的硝煙,為單軍攔住後面的追兵,單軍強忍,帶着人質突進叢林深處……

按照計劃的撤離路線,單軍帶着人質離營地越來越遠,也意味着他越來越安全。交火聲漸漸遠離,可是單軍的心裡卻十分焦躁。

他知道任務第一,他們的首要任務是保證人質的絕對安全,第一時間將營救目標送到脫離危險的區域,從這座大山中離開,可是周海鋒這麼做,是要把他和人質一起送到最安全的地方去,是要他跟人質一起離開!

武警的山貓小組從叢林中趕來,迎上單軍,六七個披着偽裝衣的武警,看起來有些狼狽。

“對不住兄弟,我們碰上埋伏,拖累你們了!”

領頭的隊長喘着氣,帶着歉意對單軍說,通話器里他們通過密語呼叫聯絡,碰頭時也對過了口令。

“人沒事兒就好。你們還有多少實彈?”

單軍匆匆問。

這次營救行動,他們的任務只是負責外圍支援,為了便於快速奔襲和撤離,上頭只給他們配發了對應任務的彈藥量,出發前沈司令還特意交代,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開火,就是為了輕裝簡從搶時間,把彈藥留在外圍配合和最後撤離的時候。可是山貓臨時失了蹤,單軍他們不得不單獨營救,撒火力硬拼,現在人質雖然救出來了,但是他們的實彈已經快彈盡糧絕,現在周海鋒賀蘭缺那邊到底什麼情況單軍也不知道,他能不急嗎?

山貓的隊長一愣:“沒剩多少了,幹了一場,拼光了,只夠我們的口糧,怎麼,你們也沒多少了?”

單軍看他們的狼狽樣,也沒有更多的彈藥了。

“行了,你們快護送首長走吧。”

“你不跟我們走?”

“我的小組還沒撤出來,我要回去接應。”

單軍眼光一掃,武警隊伍里有個身影,乍看之下有些眼熟。

那人把鋼盔拉低了一點,偽裝的臉看起來都一個樣,單軍有些疑惑,可又想不起來。

干特種的都是好身架,叢林迷彩一穿身形差不多的多的是,單軍也沒在意,轉身要走。

可就在他轉身之時,眼角掃過一個武警偽裝衣下的槍支。

儘管披着偽裝,但露出來的槍管,還是被單軍看在眼裡。

那不是解放軍和武警的制式槍械,那是外軍槍支。

那個武警似乎察覺到什麼,槍縮了一下,收了回去。

單軍不動聲色。

“請首長跟我們走吧,兄弟你們多保重。”

山貓隊長說,走過來要帶走人質。

當他靠近的時候,單軍忽然毫無預兆地將他一把拽過,胳臂鎖住了他的咽喉,舉槍抵住了他的腦袋。

這一下驟變突然,快得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那六七個武警下意識地同時舉槍,槍口齊刷刷對準了單軍。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山貓隊長笑了笑:“兄弟,這什麼意思?”

單軍也笑笑:“你覺着呢?”

“別衝動,誤會,有話好說。”隊長說。

單軍挾着他向後退,眼睛緊緊盯着他們,對身後的人質低聲:“等會我說跑,你就跳後頭山凹子。”

對方有人要動,單軍槍口一頂,吼:“退後!”

隊長揮了揮手,對方向後退去。

“你們是什麼人?”單軍冷聲問,見他們一言不發,單軍手上用力,“不說我一槍崩了他!”

幾個人面面相覷,似在猶豫。

步話機中沒有任何呼叫反應,通訊不知何時已經被干擾切斷,所有的呼叫都傳不出去。

單軍心中猜測,疑問在不斷擴大。

“誰派你們來的?”

單軍突然問。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趁這空檔,單軍低聲對身後的人質:“跑!”

他回頭見人質還在原地不動,單軍急了。

“跑啊!”

單軍吼。

人質忽然上前,單軍毫無防備,被他猛地用毛巾從後面捂住了口鼻。

一股刺鼻的氣味鑽來,單軍驚怒之間心中明白的同時,意識已經瞬間離他遠去,陷入一片黑暗……

有人從那幾個人里鑽出來,蹲下查看倒在地上的單軍。

“這小子太聰明,拖不了多久他就得發現。”山貓隊長說。

“把他帶走!”

……

匪徒營地里,交火聲猛然大作,四處都是火光和硝煙。

賀蘭缺被壓制在陣位里,強大的火力封鎖讓他的頭都擡不起來。

“哥幾個,不對勁啊!”

賀蘭缺在通話器里喊,

“這人怎麼越打越多,早他媽該干光了,都從哪兒冒出來的?!”

他們摸過這營地,人數和情報相符,武裝分子一共二三十人,剛才那輪火併這些人都被幹掉了,本來早該完事了,可是火力卻突然增強,外圍卻又沒有援軍趕來,這些不知從哪裡多出來的敵人像憑空從地上冒出來一樣,拖得賀蘭缺和周海鋒他們完全無法抽身。

“這幫傢伙比之前的難對付多了,根本不是一個成色!”

柚子也遭遇了堵截,他和林威老D撤離的時候都被堵了,都沒能脫身。他是身經百戰的人,一交手就知道對方是什麼成色,現在這幫人的戰力根本不是之前那幫匪徒可比,他們幾個不是對手,看來要有大麻煩了。

“彈藥快打光了,媽的,我們快頂不住了!”

柚子心一橫:“老子今天就是交代在這,也不讓這幫孫子喘氣兒!”

“林威!”柚子在通話器里叫林威卻沒回應,也不知道林威是死是活,柚子眼睛都血紅,跳出了陣位。

“老D!三點方向那孫子盯着老子打很久了,你把他狙了!”

老D就在他身後的叢林,柚子吼着,跳出陣位掏出手雷要扔出去的瞬間,腦袋上一冷,一根冰冷的槍管抵住了他的頭。

“別動。”

冰冷中帶着懶洋洋的聲音。

柚子聽到這個聲音,一下愣住。

對方扯掉了他耳邊的通話器,轉到柚子的正面。

看着老D面無表情的臉,柚子血流倒涌:“你……!”

……

賀蘭缺和周海鋒被越來越集中的火力壓制着,已經快要彈盡糧絕。

“A1通訊連上沒有?”

周海鋒在通話器中焦急,單軍一去就切斷了通訊再也沒聯絡上,眼前的情形讓周海鋒預感情勢不對,單軍的安全讓他心急如焚。

“沒有!通訊切斷了,呼叫不上!”

賀蘭缺也急了。單軍帶着人質去和山貓會合,一去就失蹤了一樣無聲無息,這怎麼都不正常。

“山貓呢?!”

“連不上!全切斷了!可那會兒怎麼突然連上了,真是見鬼!”

周海鋒猛然清醒,心中猛地沉到谷底……

“都別打了!出來吧!”

交火聲停止,一群戴着頭套的武裝分子頂着槍走出,兩個五花大綁的人被推倒在空地上。

“不想他們死的,就出來!”

匪徒們喊着,林威和柚子被緊緊捆綁丟在地上,被槍指着頭,嘴裡堵着,眼中滿是屈辱和憤恨。

這幫武裝分子中間,慢慢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T恤和雇傭軍的迷彩軍褲,戴着黑色的頭套,只露出兩隻眼睛。腰間的皮帶勒着他強健有力的腰,緊繃出腹肌的形狀,強悍而凌厲。

這男人腳步有點懶,似乎多走幾步都犯不上,他隨意地找地方一靠,兩條長腿無處安放似地支棱着,專心致志地削着手裡一塊木頭片,連眼皮子都沒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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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別打了!出來吧!”

交火聲停止,一群戴着頭套的武裝分子頂着槍走出,兩個五花大綁的人被推倒在空地上。

“不想他們死的,就出來!”

匪徒們喊着,林威和柚子被緊緊捆綁丟在地上,被槍指着頭,嘴裡堵着,眼中滿是屈辱和憤恨。

這幫武裝分子中間,慢慢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T恤和雇傭軍的迷彩軍褲,戴着黑色的頭套,只露出兩隻眼睛。腰間的皮帶勒着他強健有力的腰,緊繃出腹肌的形狀,強悍,凌厲。

這男人腳步有點懶,似乎多走幾步都犯不上,他隨便找地方一靠,兩條長腿無處安放似地隨意擺放,專心致志地削着手裡一塊木頭片,連眼皮子都沒擡。

匪徒們還在喊着話,賀蘭缺和周海鋒不見蹤影,這個男人也不着急,只是打發時間似地用小刀一刀刀削着,似乎他手裡那塊木頭片比眼前這所有的硝煙、對峙、戰火、人命都更吸引他的興趣。

被綁在地上的林威趁人不備,忽然跳了起來,看守他的武裝分子還沒來及抓住他,他已經猛衝到那個頭目面前,一頭撞了過去。

男人頭也沒擡,擡腿就是一腳,把林威踹飛了出去。

誰也沒看清這一腳,林威就已經飛了出去,飛出去兩米多遠,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想爬起來,掙扎了一下卻沒能爬起來,滿臉痛苦,吐出一口血沫子。

武裝分子衝上去對林威拳打腳踢,被綁着的柚子眼裡冒火,堵着的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死命掙動,被匪徒緊緊抓着用槍抵住腦袋。

一個匪徒拽掉林威口中的堵物,逼問:“人質在哪裡?”

林威鼻青臉腫,已經看不出半分原來俊秀的模樣,只有眼中狼崽子般的倔強和無懼,一口啐在這匪徒臉上,那是剛才挨那一腳咳出的血痰。

匪徒大怒,林威朝着山林大吼:“別出來!快走!!走!!唔……”

他的嘴裡又被狠狠塞上東西堵住,大怒的匪徒揪着林威揪到空地的中心,舉起槍托就要狠砸下去,突然發出一聲慘叫,一把飛來的野戰匕首正中他的肩膀,空地上已經走出一個軍人,他拽下身上偽裝的吉利服扔在地上,塗著油彩的面孔上,是一雙山一般冷凝的眼睛。

林威一看到他,瘋了似地嗚嗚掙動,猛地甩着頭讓他快走,武裝分子不得不幾個人才摁得住林威。

戴着黑色頭套的頭目終於撩起眼皮,眼光從手裡的木頭片落到那個軍人的身上。

打量了片刻,他掃了一眼軍人手上的槍,說:

“那把槍,已經是燒火棍了吧。”

這個人的聲音古怪,帶着機械的發音,他的頭套後有變音處理的裝置,這也是雇傭兵的一種偽裝。

剛才的交手,這夥人對火力有精準的計算,早已算準這支突擊小隊已經彈盡糧絕,把最後一點彈藥也拼光了。

“頭兒,還跑了一個,要不要追?”

一個武裝分子說,賀蘭缺還沒現身。

“跑就跑了吧。”

頭目心不在焉,擦了擦他刻的那塊木頭,

“也不差這一口。”

“他在哪?”

軍人忽然問。

他問得單刀直入,直截了當,像冰一樣冷。

被這麼多黑洞洞的槍口指着,他卻視若無睹,似乎這些人,這些槍,在他眼裡都如無物。

戴着黑色頭套的男人擡起了頭,盯着周海鋒,似在評判着什麼,兩人隔着距離長久地盯視,片刻的靜寂,只有風吹過的獵獵肅殺之聲。

“你很在意他。”

頭目說,撂下了眼皮,目光重新落回他手上的動作上。

“我要看見他。”

周海鋒說,沒有一個多餘的字。

“你有資本跟我談條件嗎?”

匪首仍然修整着手裡木刻的形狀,慢慢地說。

“如果人質在你們手裡,你還會在這嗎?”

周海鋒說。

匪首似乎笑了笑,但誰也看不到他那黑色的頭罩後是怎樣的表情。

“你很聰明,是一個賭徒。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

匪首說,

“相信你談判的誠意。”

周海鋒沒有說話,看向地上的林威和柚子。兩人已經從剛才的對話里聽懂了什麼,此刻目光中都充滿了憤恨、不甘和痛心,柚子帶火的視線死死盯着一個戴着頭套的武裝分子,從頭到尾他都一直盯着他,目光似乎能殺人,頭套下是老D,柚子變成灰都認得他,可是老D眼神淡漠,無動於衷,彷彿他做的所有事都和他無關,他不過是一個殺人機器。

林威眼神焦慮急切,用眼神拚命暗示周海鋒逃走,當周海鋒走出來的那一刻,林威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去把他帶走,甚至給他一拳把他打走,他為什麼不聽他的要出來!可是他也知道他班長不可能丟下他們自己離開,他一定會站出來,他就是這麼個人。眼前這種情形,即使是林威這個一根筋的人,也知道他們是在做困獸之鬥,但就算是拼到最後一秒,他也要為周海鋒拼到底!

周海鋒與兩人目光交匯,只有一秒鐘,就在這一秒之間,周海鋒突然攻擊向他旁邊的匪徒,誰也沒看到他究竟是怎麼動作的,究竟有多快,電光火石之間,匪徒手裡的槍就鬼使神差地到了周海鋒的手上。

刷拉一聲,武裝分子們條件反射地齊刷刷呈舉槍瞄準的射殺姿勢,與周海鋒針鋒相對。

一觸即發之間,周海鋒卻沒有抓着那個被他挾持的武裝分子談條件,也沒有挾槍有進一步的行動,而是揚手一拋,將剛剛搶來的武器又丟回了匪首的面前。

戴着黑色頭套的男人丟下了手裡的木頭片,伸展了一下脊背,站了起來。

他懶懶地坐着的時候,像一隻犯懶的大貓,慵懶,悠閑,似乎對什麼都漫不經心。

但是,當他站起來的時候,整個人的感覺變了。

這個人只是直起了脊背,如此而已,卻散發出強大而恐怖的氣息。這種氣息是壓倒性的,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是從地獄回來的男人,在生死之間遊走,對他來說和吃飯睡覺一樣平常。

他見過真正的地獄,從地獄活着回來。

“你似乎很鎮定,其實很驚慌。”

匪首對周海鋒說,他的聲音非常難聽,機械處理過的音調沒有一點波動。

“你的驚慌,讓你沒有一點勝算。因為你的弱點,暴露得太快了。你還要和我賭嗎?”

他的眼睛在頭套後面,一改之前的懶散無神,銳利的精光從眸子里射出,那是穿透人心的洞察力,極度危險。

“你的話太多了。”

周海鋒說。

“對一個藏頭露尾的人,說話是浪費時間。”

“不用試圖激怒我,”匪首似乎已經看穿,“你很着急。你想救你的戰友,還有他。你救不了他們,但是也許還有機會救你自己。”

“少廢話!”

周海鋒語氣中的焦躁終於出賣了他的冷靜。

“讓我看見他!否則,你們什麼也得不到。”

匪首觀察着周海鋒,顯然,眼前這個軍人的情緒,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

他頭一擺,幾個武裝分子會意,走向塔樓後面。

不久後,他們架着一個人從後面出來,這個人已經毫無意識,頭垂在胸前,被帶到了匪首面前。

他身上的偽裝服破破爛爛,全身都是傷痕,年輕高大的身體此刻毫無肌體的反應,被兩個匪徒架着,沒有一絲生氣。

當看見他的第一眼,周海鋒的瞳孔一下收縮了。

武裝分子猛地托起他的下巴,露出了一張臉,那張臉雙目緊閉,帶着血跡和污泥,可是仍然掩蓋不了那張年輕面孔如同驕陽般的英氣勃發和逼人的帥氣,只是現在這張永遠那麽驕傲、那麽英銳的臉孔,安靜得彷彿不是他,他很少有這麼安靜的時候,好像睡著了,卻又不再醒來。

那不是周海鋒記憶中熟睡的面孔,周海鋒從來沒有忘記過他睡着以後是什麼樣子。

在中越邊境,在索蘭山,在那間雲中哨所的小屋,每一個夜晚,他睡着後的面容都彷彿在周海鋒的枕邊,周海鋒一轉過頭就能看見他,他睡著了也這麼不老實,嘴角似乎還是帶着點兒蔫壞,帶着絲痞氣,跟他白天的鬧騰一樣,不知道在睡夢中還憋着什麼壞,還折騰着什麼動靜,可就是無法移開目光,那張睡臉彷彿有什麼魔力,讓人的眼睛無法從他的臉上移開。

周海鋒總是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頭髮,他短短的硬硬的發茬;他總是探出手,想摸一摸他睡夢中的臉,在他懷裡睡得肆無忌憚的臉,哪怕只是碰觸到一絲那臉頰的溫熱。

這五年,每一個夜晚,他在他的懷裡,從未離開。

55...

狼煙 55

那不是周海鋒記憶中熟睡的面孔,周海鋒從來沒有忘記過他睡着以後是什麼樣子。

在中越邊境,在索蘭山,在那間雲中哨所的小屋,每一個夜晚,他睡着後的面容都彷彿在周海鋒的枕邊,周海鋒一轉過頭就能看見他,他睡著了也這麼不老實,嘴角似乎還是帶着點兒蔫壞,帶着絲痞氣,跟他白天的鬧騰一樣,不知道在睡夢中還憋着什麼壞,還折騰着什麼動靜,可就是無法移開目光,那張睡臉彷彿有什麼魔力,讓人的眼睛無法從他的臉上移開。

周海鋒總是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頭髮,他短短的硬硬的發茬;他總是探出手,想摸一摸他睡夢中的臉,在他懷裡睡得肆無忌憚的臉,哪怕只是碰觸到一絲那臉頰的溫熱。

這五年,每一個夜晚,他在他的懷裡,從未離開。

可現在,這張臉毫無生氣,靜靜地被架着,就在距離他幾米遠的地方,卻不擡頭看他一眼。

“……!”林威和柚子看到那張臉,目瞠欲裂,被封住的嘴裡發出激烈的嗚嗚聲,向前扭動着身體,被匪徒用力摁着用繩子將腿和膝蓋捆緊推倒在旁邊。

柚子猛地擺頭撞向捆他的匪徒,匪徒眼角被他撞出血包,反手一拳將柚子揍倒,柚子的額頭流下血痕。

林威扭頭看向周海鋒,他的眼神,只要周海鋒一個示意,他就要滾過去拚命。

但是周海鋒並沒有動。

他甚至沒有往前移動一步,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東邊亮起的光線,漸漸升起的日光斜照在他臉上,打出一片陰影,林威只能看見那張臉的輪廓。

“你要見的就是他?”

匪首說,轉過頭去看了一眼。

“這種程度,能挺住的不多。他還不錯。可惜,已經是半個死人了。”

單軍身上的作戰服已是破破爛爛,血跡一塊一塊地暈開,浸透了迷彩的紋理,已經看不出本來的綠色。

他身上的血跡在不斷擴大,觸目驚心的暗紅色,染紅了軍裝。

“為了半個死人的這半條命,你能拿什麼來換,”

匪首的眼睛微微眯起,在黑色的頭罩後面,那雙眼睛後隱藏的莫測,和他機械的聲音一樣不可捉摸:“士……”

“兵”字還沒有出口,他的雙眼忽然驀地張開,焦點急速收縮。

那是近距離攻擊突至時瞬間反應的戰鬥本能,不需要頭腦的判斷,身體的每根神經都拉響尖利的警報,高頻重複着唯一的信號:危險,極度危險!

沒有人看清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當所有的匪徒都把注意力放在這場接下來的談判的時候、一個人質換人質的穩操勝券的交易的時候,沒有人想到接下來發生的是什麼。

即使他們有幾十桿槍,即使他們的手中架着一個失去意識的軍人,即使對面的人已經手無寸鐵,接下來的,卻不是談判,而是擊殺,閃電般的擊殺!

難以想象一個人突然從靜到動會有如此極限的速度,當匪徒們反應過來嘩啦啦地舉槍的時候,周海鋒已經撲倒了匪首,兩人纏鬥在一起,槍支根本無法瞄準,周海鋒像一隻狂怒暴烈的野獸,撕裂一切擋在面前的障礙,那是風暴般的窒息感,招招致命,嗜血格殺!

林威和柚子獃獃地看着這場近身搏鬥,那是他們從沒有見過的周海鋒。林威的擒拿格鬥是周海鋒教的,他見過他無數次的示範,見過他參加集團軍的格鬥比武奪冠,他知道周海鋒有多麼強大,可是眼前這個人,完全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

那是完全失控的殺氣,毫無絲毫喘息之機,將人逼至死亡的絕境。

沒有人能在這樣的攻擊下還能站着,即使是身經百戰的雇傭兵,沒有餘地,沒有停滯,沒有生機,只有一個結果,有死無生!

可是這個匪首卻彷彿鋼鐵鑄就,他的動作和周海鋒一樣快,永遠距離周海鋒的殺招堪堪一寸,死神似乎繞着他走,這是不可思議的,常人不可能做到,即使是最強大的雇傭兵也難以做到,不用槍,不用隨身的冷兵器,同樣是赤手空拳,他在周海鋒密集的殺網下總是以難以想象的方式脫離最致命的那一刻攻擊,沒人看清他們的動作,也就沒人知道他們的勝負,只有近在咫尺的死神,隨時在略微差距的瞬間撲咬。

軍人生死之間的較量,沒有纏鬥,只有幾秒,因為幾秒就決定了生死,一招致命,有你沒我。

只有勢均力敵的格殺,才會連子彈都沒有空隙插入,因為須臾之間的誤差,足以要了自己的命!

匪首拔出手槍頂着周海鋒的太陽穴,周海鋒從匪首身上搶過的野戰匕首也抵住了他的喉嚨。

“你太心急,你想斬首行動,挾持我換他的命,你就不怕我擡手一槍斃了他,還有你!”

匪首機械的聲音第一次顯露出了情緒,那是一種憤怒,和之前不一樣的憤怒。

“你不敢,這是你最後的籌碼,可是我敢,”

周海鋒鋒利的匕首在匪首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

“放了他!!否則,我死,你也死。”

森冷的聲音,殺氣四溢。

匪首卻粗嘎地笑了幾聲。

“他失血過多,所以你急火攻心,方寸大亂,完全沒了章法,你不是我的對手。”

“少他媽廢話!!”

周海鋒的臉孔都變了形。

“如果他死了,我讓這裡所有人陪葬!!”

“那你自己也活不了。”

匪首的眼睛從頭套後盯着他。

周海鋒突然一笑,那混着血污的笑,理所當然,渾不在意,似乎這是一句多麼沒有意義的廢話。

“求之不得。”

周海鋒說。

“好!”

匪首道:“我給你機會,打倒我!我就放他走。”

周海鋒咬牙:“是他們!”

“看你的能耐!”

匪首一揮手,圍着對準了周海鋒的槍支慢慢散了開來。

兩人對峙着慢慢站起,匪首移開了手槍,周海鋒也緩緩放下匕首。

須臾之間,周海鋒一腳踢飛了匪首手中的手槍,匪首也劈掉了那把野戰匕首,兩個赤手空拳的男人像兩隻最原始的野獸,只有殊死搏鬥。

匪徒們持槍站着,在匪首的命令下,沒人用火力,顯然,沒有人認為這場搏鬥,他們的頭目會落敗。

重重的落地聲,拳腳聲,背摔和擊斗,近乎最原始的撕咬,這是一場瘋狂的較量!

在真正的近身搏鬥里,這樣的勢均力敵幾乎不存在,因為兩個都是頂尖實力的人對抗的幾率微乎其微,可是現在,這兩個男人之間近乎恐怖的較量,如同撕裂心臟般的力量,讓周圍的一切窒息,不存在耗盡的體力,連0.1秒的失誤也不存在,因為那0.1秒足以被對方置於死地!

空氣都被緊繃的崩裂感和血的味道刺激得令人窒息,濃烈的血腥味從周海鋒和匪首身上各自的傷口散發開來,而他們渾然未覺,就像兩隻早已失去痛覺的野獸,看着的人無不膽寒。

一聲重重的悶響,周海鋒將匪首鎖死背摔的同時,匪首一個不可思議的十字鎖轉將周海鋒反摔在地,周海鋒飛起一腳踹在匪首胸口,一般人挨這一腳非死即傷,匪首倒地,卻仍然站了起來,嘴裡吐出一口血沫子,背對着光線,彷彿來自地獄的惡鬼,渾身散發著可怖的氣息。

柚子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絕望。

……太強了。這個男人,太強。

作為陸虎中隊的尖子,柚子參加過多場實戰,完成過各種任務,和各種恐怖分子、毒販、雇傭兵戰鬥過,戰場上什麼樣厲害的人沒見過、沒交過手,可是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對手。

壓倒性的強大, 這個男人的強大,是他前所未見。

強到恐怖。

甚至,不像一個“人”。突破了人的極限。簡直就像一個魔鬼。

如果在戰場上和他一對一,毫無勝算,或者說……必死無疑。

沒有武器,近身搏鬥,今天換作另一個人,都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柚子清楚,即使是強悍至此的周海鋒,單軍在他們手上,單軍的命隨時捏在這幫人手裡,還有他和林威,周海鋒就不可能打得毫無顧忌,他必然投鼠忌器,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可是戰爭哪兒來的公平?

柚子和林威的眼裡血絲密布,目瞠欲裂,在這種時刻,他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周海鋒拿命換命,可是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林威一雙痛苦怒漲的眼睛瞪得血紅,被槍口牢牢地頂着,雙眼似要爆出血來。

突然,他的眼睛猛然睜大了。

周海鋒慢慢站起身,他的肩膀,是一片血紅。

在之前野狼谷戰鬥里受的肩傷,本來就傷得很深,現在,傷口早已迸裂,大片滲出的血浸透了包紮的紗布,浸透了作戰迷彩,讓他整個人就像半個血人。

“嗚嗚嗚……!”林威喉嚨深處發出痛苦的嗚咽聲,如同嘶啞的哭泣。

“你受過重傷,”

匪首站在背光的光線下,說,臉籠罩在一片陰影里。

“贏不了我。”

周海鋒的血跡不斷擴大,樣子非常猙獰。

“你很絕望,因為你知道你救不了他!”匪首吼,“很簡單,交出人質,你不過是個兵,輪不到你來拯救地球!”

“你閉嘴!!”

“那個逃跑的傢伙帶不來援軍,你在指望什麼?空中打擊?這裡是國境線,不會有空中打擊來拯救你們,你們都是棄卒,都是炮灰!”

匪首強壯的身形,被拉長在地上的影子,像一個真正的惡魔。

周海鋒突然猛撲過去,匪首欲避,周海鋒卻就地一滾,趁人不備劈手搶過旁邊地上之前激戰里被擊斃的匪徒的槍,撲向單軍,向他旁邊的匪徒開槍!

可是槍殼卻是咔噠一聲,這是一桿空槍,槍中子彈已經打光了!

匪首大怒,手一揮,匪徒們將昏迷不醒的單軍拖開。

“單軍!!——”

周海鋒痛吼,帶血般的吼聲撕裂天空,在血泊里狂亂追逐,卻被十幾個人按倒。

匪首蹲下,猛地揪起周海鋒的頭髮:

“我讓你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絕望。”

他猛地一擺頭,匪徒們將單軍拖進遠處一個石屋,很快他們全部撤了出來。

周海鋒似乎預感到什麼,他發狂地掀翻身上的匪徒,渾身是血,從地上爬起來瘋了般向石屋衝去,狀若癲狂。

下一秒,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轟然震動大地。

那個石屋,在所有人的面前,爆炸了。

爆炸的氣浪翻騰,掀起鋪天蓋地的塵土。

漫天沙塵瀰漫,天地陷入昏暗。爆炸的餘聲,還在空氣里震顫。

塵土落下,掩埋了瓦礫,石塊,和一片廢墟……

56

下一秒,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轟然震動大地。

那個石屋,在所有人的面前,爆炸了。

爆炸的氣浪翻騰,掀起鋪天蓋地的塵土。

漫天沙塵瀰漫,天地陷入昏暗。爆炸的餘聲,還在空氣里震顫。

塵土落下,掩埋了瓦礫,石塊,和一片廢墟……

煙塵,久久沒有散去。

爆炸激起的塵土讓天空一片渾濁。空氣里刺鼻的火藥味道,持續蔓延。

炸聲之後,似乎所有人的耳膜都被麻痹,變得異常安靜。

那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安靜。似乎時間都靜止了,一切都隨之靜止,只有天空的粉塵,在簌簌下落。

一個人從山林中衝出,他胸前敞開的衣服里,綁着炸引,手上攥着一個控制器。

“來啊!開槍啊!”

賀蘭缺粗噶痛急的吼聲,帶着一路飛奔的嘶啞,身上的迷彩早已在急行軍中被叢林樹枝颳得破爛不堪。

“開槍啊!!”

急怒與汗水浸透他的臉膛,他胸前的炸引隨着他的動作震動,晃得炸眼,他滿臉殺氣、大步流星地衝進被匪徒包圍的空地。

“老子叫你們開槍!!”

賀蘭缺嗓子似乎都帶了血,擋在地上的柚子和林威面前,矇著頭罩的匪徒們一言不發,盯着賀蘭缺胸前的炸引,不遠處的匪首微一點頭,匪徒們慢慢後退,將包圍散開。

賀蘭缺胸膛急速起伏,喉嚨口因為叢林里的一路急奔,如火般灼燒,心頭的急火,讓他汗如雨下。

當柚子林威被俘,他們彈盡糧絕,匪徒們逼他們現身的時候,周海鋒向賀蘭缺交代了任務。

賀蘭缺在叢林里穿梭奔突,急火攻心,爭分奪秒地按照周海鋒說的去做。

一個個自製雷,在他手下埋進土裡,呈扇形包圍了武裝分子的外圍,將整個區域鎖進爆破範圍。

這是周海鋒返回那片雷區時自製的雷火。那些地雷,在趟遍雷場九死一生的周海鋒手中,和制雷的材料沒有區別。

和外界的通訊全部被切斷,打盡最後一顆子彈的他們,這是他們僅剩的機會。

賀蘭缺邊埋雷,邊心急如焚,在心裡不停地吼快點,再快點,再快點!

他明白他在這裡的每一秒,都在和四個人的命賽跑,單軍很可能已經被俘,周海鋒走出去後會面臨什麼,賀蘭缺比誰都清楚。

耽擱多一秒,就是四條命!

賀蘭缺的後背被汗水全部浸透,當他終於飛快布下最後一顆雷完成火力封鎖圈,猛地站起身來時,一聲轟然的爆炸聲,讓他渾身一震。

冷汗濕透了他的背心……

當賀蘭缺飛奔出山林的時候,他還抱着希望,也許那只是之前交火時殘留的炸點炸了,也許只是武裝分子為了震懾弄出來的爆炸,也許……他不想想更多,也不敢想,大腦已經一片空白,只有兩隻腳像不是他自己的,將他終於帶出那一大片見鬼的山林。

可是,當他看清眼前的情形,看到柚子和林威悲痛欲絕的表情,看着滾滾煙塵和那堆倒塌的瓦礫,賀蘭缺明白了什麼。

他還是來晚了一步。

全身的血都涌到他的頭頂,湧進他欲裂的眼眶……

“走”

賀蘭缺拽起柚子和林威。

“走!!”

仇恨,悲傷,在軍人眼裡,在戰場上第一位的,是更多活着戰友的命。

“周海鋒!”

賀蘭缺吼着,那吼聲破空沙啞變調,被堵住了喉嚨般,比哭還難聽。

“周海鋒!!”

還有活着的人,還有沒完成的任務,從他們穿上這身軍裝的第一天起,就無從選擇!

可是賀蘭缺的吼聲沒有任何回應。

煙塵漸漸散去,現出一個背影的輪廓。

那背影跪在瓦礫堆旁,挖着。

他埋首在那堆崩塌的磚石爛瓦里,兩隻手瘋狂地挖着,挖着。

鋼筋,磚塊和瓦礫將他的手指和手臂劃得血肉模糊,鮮血淋漓,每一塊被他挖開的瓦礫上都是他的血印。

他渾若未覺,只重複這一個機械而瘋狂的動作,彷彿那手不是血肉之軀,只是一個沒有任何知覺的工具。

每個人都看着他,匪首,那一群匪徒,他們並不採取行動,冷眼旁觀。

“走海鋒”

賀蘭缺過去,要將他拽起。

周海鋒如同一座山生了根,賀蘭缺要將他拉開,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開,倒在地上。

“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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