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準備再是萬全,搬家,甚至逃亡異鄉、隱姓埋名的重新紮根都是樁需要大出血的麻煩事兒,地方上的排外思想,姻親宗族勢力,還有盤根錯節的關係網,人離鄉賤從來不是一句虛言。
“父親,我們真的要去瓊海州嗎?那樣偏遠的地方……”
不止江家那些不知情的女眷疑惑擔憂,經歷連續數天的日夜兼程後,就連知情甚深的江軒在旅途疲憊之餘也難免心懷僥倖。
“您之前也說過,不同於魔道,滄瀾道這類正道面對朝廷時一向克制,況且還有書院和龍庭(依附龍脈的鬼神體系)看着,對方未必會朝我們動手吧?”
平靜的聽完繼承人的話,江尚不愉的呵斥:“天真!”
看到江軒還有不服氣,他罕見的想起了死去多年的謝敏敏:
如果他不是晚娘所出,如果當年敏娘的那個孩子還活着……
俱往矣,江尚不是喜歡回憶往昔的人,很快就壓住心頭的失望把江軒叫到自己的馬車上親自教導。
先是重新擼了一遍經過:
從隨聖駕到臨江城,再聞今上召見謝宴之背後滄瀾道道子,最後,是受命聯繫道子的鎮魔司黃司長入宮面君,林林總總,這一切乍看上去和江家全無瓜葛。
“所以我們為什麼要跑?”
“因為我們最弱小、最無用。”
原本朝堂上,帝黨和相黨廝殺,少不了拉攏人手,江尚正是由此上位,可如今許相過世,他的用處就不那麽大了。
馬車震了震,江軒的腦子也被父親的話震住,但仍有僥倖:“您可是朝廷命官!”
“那又如何?”江尚很有自知之明,“聖駕都能親赴臨江,可見對想要的東西極其看重,既然有求於人,順手把為父賣個好價錢更划算。”
江軒目瞪口呆:朝堂的大人們竟然也像趕集的小攤販一樣嗎?
“會不會是您誤會了?”
“誤會?即使現在沒賣了,後續也會把為父賣了的,即使陛下現在沒這麼想,朝堂諸公也會這麼建議。”
江尚的意思很明確,甚至直說如果換做是自己就會這麼向陛下進言,大家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江軒:你們當官的心都臟。
“當官的心都好臟啊,小江軒你說是不是啊?”
突然聽到耳邊有人說出自己的心聲,江軒沒忍住當場點贊:“是啊是啊,一點都不講究,明明是自己人竟然說出賣就出賣了。”
“——等等,你誰啊?”
話到一半,他一下子反應過來,馬車裡只有自己和父親兩個人啊,下意識的看向父親,卻見江尚警惕的將目光投向車門。
江軒轉過身,跟着看向背後的車門。
他這才意識到,早在之前的震動中馬車就已經停下了,門帘也被一隻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掌撕碎,車門口,兩名年輕郎君正隱隱含笑的注視着他們父子。
其中一位少年郎君甚至還俏皮的來了一句:“你猜?”
危機感在遲了一步後,終於漫上心頭,江軒有那麽一瞬間很想裝傻,雖然早些時候,他有見過這兩人的畫像,很清楚他們是
——滄瀾道子時重,以及謝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