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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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醉仙樓二層臨窗的雅間里,賀願執起青瓷茶壺,碧色茶湯在盞中打着旋兒。

“不是來喝酒的嗎?”宋斂屈指叩了叩案上未啟封的梨花白。

織金袍角掠過青磚,帶起細微的白芷香氣,卻在距對方三尺處堪堪停住。

像某種心照不宣的界限。

“今日多謝你為白袍軍正名。”賀願的嗓音比茶湯更清冷。

“呵。”

鎏金錯銀的腰帶隨着宋斂俯身動作擦過案角。

“那你要不要……”玉簫挑起對方一縷垂落的髮絲,“以身相許?”

賀願斂下眉眼,遮擋住了眼中的情緒。

“小侯爺說笑了。”

宋斂低笑一聲退開,玉簫在指間轉出流螢般的光暈。

他倚在朱漆窗欞望向皇宮方向:“可覺着今日龍椅上那位……急了些?”

茶湯泛起細密漣漪。

賀願注視着浮沉的茶盞,想起早朝時趙崇明額角跳動的青筋。

那人是謝止身為太子時最忠心的獵犬,今日齜出的獠牙卻淬着不同往日的毒。

“東南水患未平,雁門關外也蠢蠢欲動。”

“他既要拿白袍軍當由頭,又想要我和世家斗個不休……”

賀願放下手中茶盞。

“哪有那麽好的事。”

“兵來將擋。”宋斂忽然把玉簫放在唇邊,沒來由的開口,“要不要聽曲?”

“小侯爺什麼時候成吹曲賣藝的了?”賀願玩笑般開口,“來吧,吹的好本王重重有賞。”

“不妨添個彩頭?”

賀願微微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若臣這曲能入王爺耳……”

宋斂尾音上揚,玉簫指向桌上梨花白。

“勞駕您親啟這壇梨花白。”

賀願在桌上敲着的指尖頓了頓,忽然輕笑。

“若是曲有誤,明日就把你送去教坊司掛牌。”

宋斂裝模作樣的拱了拱手:“臣遵命”

簫聲瑟瑟——

賀願指尖叩着案幾,當《青玉案·元夕》的尾音在梁間消散時。

才驚覺自己竟放任思緒隨着簫聲沉浮。

整整四載,這是他頭一回在外人面前鬆了弦。

一曲畢,賀願撫掌誇讚:“不愧是小侯爺。”

“阿願。”

這個場面上的稱呼,此刻裹着江南梅子酒般的溫軟,正從宋斂薄唇間滾落。

賀願擡眼看他。

“我三歲起便跟在賀將軍身邊。”

宋斂的玉簫突然挑起賀願發間錦帶:“十九歲官及少卿,從我手裡出去的案子,沒有一件錯判的。”

羊脂玉順着青絲滑到心口位置:“你當真以為我看不出你在查什麼?”

瓷盞在賀願掌心化為了齏粉。

“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多相信我一些……”宋斂睫羽在眼下投出的陰影像把小小的鎖。

“你只管往前查。”

他指尖掠過賀願後頸,感受着他脈搏的跳動:“玉環只要在我心口旁一天,你想掀開的天,我都能替你扛。”

“活人要真相有何用?”撒在桌上的茶湯緩緩流着,賀願盯着自己扭曲的倒影。

“當年你們不是都說七千白袍軍是因我父親而死嗎?”

賀願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若查出真是那位……”

“那便讓太廟裡的金絲楠棺,多載一具白骨。”

宋斂打開那壇梨花白:“賀家祠堂的往生燈,總該有人來續。”

“……”

“晚寒還沒回來嗎?”賀願一手翻着棋譜,另一手執黑子。

思畫將散亂棋譜按《爛柯》《忘憂》分冊歸置,聞言輕嘆:“殿下問第八回了,小公子怕是就今夜宿在楚老先生家裡了。”

雲晚寒自從見了楚州之後,就天天纏着自己的這個師祖詢問用藥事宜,晨光未破曉時攜着松煙墨去,總在星子綴滿青石板時方歸。

“今早霜重。”輓歌捧着手爐進來,“晨起見小公子在葯圃里翻土,發間沾着霜露,倒比那叢新栽的龍腦冰片還憔悴三分。”

賀願無奈搖頭,忽將棋譜翻至《忘憂集》末章。

他將黑子按在“三三位”:“京城最好的發冠鋪子……應當是在城西?”

輓歌添茶的手微滯,盞中泛起漣漪:“殿下素來不喜珠翠,怎麼突然在意起這個了?”

殘局間黑白子絞作困獸,偏生東南角空着星位,恍若少年欲言又止的心事。

賀願摩挲着棋譜邊角磨損的雲紋,檐角銅鈴正撞碎夜間的風。

“宋斂十日後生辰。”最後一子嵌入棋盤,“總該備些薄禮。”

燈影里的棋局蜿蜒如困龍,竟是把珍瓏走成了死局。

次日晌午,鎏雲閣的七寶槅扇正將日光裁成流金。

賀願甫一跨過門檻,便被滿室珠光激得眯起眼。

十二連枝錯金燭台映着琳琅佩飾,恍若將星河碾碎鋪了滿地。

“貴客想尋什麼物件?”掌柜覷着少年腰間蟠螭玉帶鉤,殷勤拂去紫檀展櫃浮塵:“前日剛到的崑崙青玉冠……”

“可有……”賀願正要開口,目光卻被掌柜身後的一對蓮花耳墜給吸引了目光。

“這個讓我看看。”賀願走近兩步,指了指被罩在琉璃里的耳飾。

“哎呦公子好眼光啊。”掌柜恭維道:“這可是今月新到的孤品,全大虞只此一對,您瞧瞧……”

“南海鮫珠為蕊,玄武火玉作瓣,底下的流蘇是用蠶絲線三根編成一股穿成的。”

確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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