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說著,一面打起了帘子。
內室的血腥味比外間更重,熏香也遮不住那味道。秋月踏進內室,屋子一片燈火通明,人在其中,幾乎算是毫髮畢現。
屋裡並沒有人伺候,只胤禛一人躺在床榻上,額頭深蹙,嘴唇緊抿,閉着眸子,面色蒼白。
見到胤禛,秋月只覺得一刻心沉落了下來,這才發現自個腿已經有些軟了。她強撐着走到床榻旁,坐在一側,凝視着他,一隻手也撫上了他的消瘦的臉頰。
感受到臉上的觸摸,胤禛猛的睜開了雙眼,他雖受了重傷,氣勢卻絲毫不減,眼神仍舊犀利,冷颼颼的目光如有實質般,直直的射向秋月,陰鷙暗沉。
見是秋月,這才深邃晦暗了起來,啞着嗓子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一邊說著,一邊欲起身。
不想牽動了傷口,悶哼了一聲。
秋月忙制止了,哽咽着道:“別動,都這個樣子了,若不是蘇培盛派人告訴我,你還打算瞞着我么,豈不是更讓我牽腸掛肚。”說著,又抽泣了起來,只覺得氣噎候堵更覺得厲害。
胤禛晦暗的目光盯着她半響,用沒受傷的那隻胳膊將放在胸口的手拉住,這才嘆道:“就是怕你這個樣子,才不告訴你。”
這才發覺手掌中的小手雖柔弱無骨,卻更覺冰涼,不由蹙眉道:“夜寒露重的,怎麼穿這麼少就出門了,他們怎麼伺候的。”
秋月一邊撇過頭,攪了帕子無聲哭泣,胤禛只能看到她的後腦勺和微聳的肩膀。
握着的手緊了緊,胤禛嘆道:“把眼淚擦擦,估摸着蘇培盛馬上就要端湯藥進來了,讓他瞧見了倒有損你的顏面。”
秋月聽了,益發的止不住抽泣哽咽。
正抽泣間,一時聽到胤禛又悶哼了一聲,秋月忙扭過頭急切哽咽道:“怎……呃……么了……”
見她這樣,胤禛反倒是勾了勾唇角,“你這個樣子倒是難得一見。”秋月兩個眼睛紅紅的,微微有些腫,滿面淚光。
秋月正傷心,不妨他說出這樣的話,瞪了他一眼,用帕子拭了拭面頰的淚,輕聲道:“傷在哪兒了,我瞅瞅。”說著,就彎腰揭開了他身上的被子,欲解其前襟。
方才似乎牽動了傷口,胤禛耷拉着眼瞼,沒有生氣道:“別看了,怕傷了你的眼睛。”秋月也不理他,輕柔的拉開了他睡袍前襟的衣帶子,瞧見了包紮好的傷口。
左肩胛處已包裹上了厚厚的繃帶,外面卻仍有斑斑血漬從裡面滲透出來,秋月見繃帶慢慢被浸濕,忙道:“是不是……呃……方才牽動了傷口,我去叫太醫過來看看。”因為緊張,說話竟然也不哽咽了。
“不用,方才已經塗了厚厚的一層膏藥,不牽動傷口就好。”胤禛耷拉着眼皮,偶爾抬眼看一看秋月,道。
秋月從未看過他這個樣子,在她印象中,胤禛一直是威嚴冷峻,像一顆堅定高大的樹,無論發生什麼事都面不改色,不會被打倒的。
原來,他也不過是一個凡人。
這樣想着,秋月心中竟生出一絲奇異的感覺。
她一直看做神邸般的人,一直認為什麼事都打不倒的人,竟然也有這般虛弱的時候。
原來,他也會受傷。
秋月忙替他掩了衣襟,蓋上錦被,輕柔道:“爺睡會子,妾在這兒守着。”
胤禛瞟了一眼屋裡的洋鍾,耷拉着眼皮道:“時辰也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這兒有蘇培盛守着就行了。”
秋月將他的手放進被子里,勉強笑道:“我還不累,爺睡會子吧,等累了,我自然會休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