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悠琴等見秋月面有倦容,服侍其歇下。
待兩人離開,秋月卻無甚睡意,自在枕上躺着,因擔憂胤禛身體,不免輾轉反側。
遂掀起床簾,也不點燈,兀自披了件外裳,在窗下坐着,又見窗帘上竹影參差,雨聲淅瀝,清寒透慕,無端更是煩悶。
這般坐了半餉,聽窗外潺潺雨聲,至四更將闌,這才回床,漸漸睡了。
夢也不曾安穩,心內一上一下,不知不覺,只見夏悠琴滿臉喜色的走了進來,說道:“恭喜主子,如今王爺……”未說完,就輕輕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瞧奴婢這張嘴,如今皇上已經登基,又這般寵主子,只怕主子很快就是貴妃娘娘了。”
秋月恍惚也曾見胤禛穿龍袍的樣子,但聽了夏悠琴這話,心下仍舊不喜,蹙眉道:“你素日穩重,哪裡來的這般混話。皇上冊封後宮心中自有數,哪裡容咱們置喙,則話以後斷不可再說。”
夏悠琴知道秋月素不在乎這般虛名,又有胤禛昔日寵愛,也只含笑應了。
話還未說完,就有小太監宣旨,她果然封了貴妃。
秋月接過旨意,賞了小太監,他自離去復命。待他離開,宮殿里所有人皆下跪行禮恭賀,秋月恍恍惚惚間覺得不大對勁兒,卻見方才那小太監去而復返,原先的諂媚不見,只剩趾高氣揚之態,輕蔑瞥了秋月一眼,宣旨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年羹堯貪贓枉法,逞威肆虐,挾詐行私,誣陷忠良,獎拔匪類,是非顛倒,負恩悖逆,欺君罔上,不忠不法之臣,人人得而誅之……”
秋月聽到前面的話,早已心神不穩,手裡的聖旨也不知何時掉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才略穩了心神,恍惚間聽到“年氏自入宮以來,恃寵而驕,囂張跋扈……但念其初為皇六子生母,有孕育皇嗣之功,遂降為淑妃,望往後……守靜,欽此。”
那太監念完聖旨,見秋月仍呆愣着,遂將聖旨一合,用太監那特有的嗓音尖銳道:“淑妃娘娘,您還是接旨吧,奴才還要趕回去復命呢。”
秋月心中恍惚,這些年來的生活,這麼多的寵愛,難道都是虛假的么。
狡兔死,走狗烹,胤禛果然是這般無情冷清之人么
這般想着,只覺得心中一刺,然後嘴裡一股腥甜之意,夏悠琴等見了,也顧不上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七嘴八舌急切道:“主子,您怎麼了?”
“主子,您可別嚇奴才啊,太醫,快去叫太醫……”
……
“主子,您且放寬心,多想想小阿哥,小阿哥還要您照顧呢。”
不知怎的,秋月從這麼多話中噹噹聽到了這句,忙穩了心神,“福兒呢,福兒在哪裡,快領他過來見我。”
剛說完,就見素雲從宮外踉蹌跑了進來,滿臉驚慌悲戚,“主子……小阿哥他,小阿哥他……已經不行了……”
秋月聽完,只覺得心中劇痛,兩眼一番,竟暈了過去。
“主子,主子怎麼魘住了?快醒醒兒,主子……”秋月被夏悠琴喚醒,一翻身,卻原來是一場噩夢,喉嚨間猶有腥甜味,心口仍微微刺痛。
見她滿額的汗珠,夏悠琴忙扯過搭在一旁的巾布替她擦拭了一番,“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做起了噩夢,瞧着滿頭的汗珠。”
秋月這才發現肩背身心都被汗水浸濕,但覺冰冷,不由啞着嗓子道:“無事。”一語未了,人也嗽了起來,夏悠琴忙捧過痰盒。
秋月咳了一番,見那窗上的紙,隔着屜子,已經透進清光,遂問道:“什麼時辰了?”
“不過是辰時,時辰尚早,主子在歇會子吧”
秋月搖了搖頭,只詢問道:“福兒可醒了?”
“小阿哥早醒了,正和小林子玩兒呢,主子可要奴才接小阿哥過來?”
秋月又搖了搖頭,“我正病着,好容易他今年沒病沒災的,別過了病氣給他。昨兒夜裡驚着了,流了一身虛汗,你炊了熱水,我略略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