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陸珩這咬着後槽牙發出的氣音,實在很難令人信服。
物業的值班人員在三分鐘後趕到,一邊道歉一邊給他們開門,臨走時還誇了一下兩人的應急操作十分正確。
陸珩臉色是肉眼可見的慘白,本就冷白得不像亞洲人的臉上此刻毫無血色,但從電梯出來以後,他明顯緩了過來,剛剛發僵的手臂肌肉也鬆弛了不少。
賀泠也這才鬆開對方的胳膊,心道,厲害的不是“他們”,而是“她”本人。
幸好物業值班的人沒有睡得太死,如果一直沒人來開門,她豈不是要和面前這人共處一室不知多久。
而且看他這幅樣子,她毫不懷疑,如果再沒人來開門,他可能隨時會暈在電梯里。
陸珩的車停在負一樓的車庫,不確定他的狀態是否還能開車。
賀泠提出打網約車走,陸珩卻突然抬頭看她,語氣里是隱藏不住的訝異:“你沒有駕照?”
賀泠語塞。
她當然有駕照,而且嚴格來說已經持證好幾年了。
但賀泠幾乎從未開車上過路,為了保險起見,她眼觀鼻鼻觀心,態度誠懇地解釋道:“我有駕照,但你的車太貴,我車技差……”
何止是差,是幾乎沒有。
賀泠不想把這麼丟臉的話說出口,她其實更擔心把陸珩的賓利給颳了或者撞了,這單設計費都不夠賠的!
“我有全險,你只管開。”陸珩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些許笑意,看上去沒有剛剛困在電梯里時那麼虛弱了。
賀泠絲毫不懷疑陸珩口中的“全險”,但她餘光瞥見停在旁邊的那輛昂貴的小車,還是有點心虛。
他現在是她的客戶,她有義務保證對方的人身和財產安全。
看到陸珩拉開車門自然而然地坐上了副駕駛,賀泠長出了一口氣,這才妥協上了車。
賀泠從容地坐到駕駛位,腦子裡湧入的卻是十年前在駕校被教練問候全家的場景。終於,她定了定心神,弓着腰在扶手箱附近尋找手剎。
陸珩:“……”
他一眼就看穿了賀泠幾乎為零的駕駛經驗,只覺得後背一涼。
“我這車是電子手剎,沒有教練車上那種物理手剎。”陸珩指了指賀泠身後的方向,“你先系好安全帶吧。”
賀泠:“……”
糟糕,感覺又被陸珩雲淡風輕地嘲諷到了。
她暗暗決定,一定要把自己提車的計劃再往前挪!
雖然開局有些許尷尬,但賀泠很快就找到了開車的感覺,大概是因為賓利這種豪車設計十分人性化,她上手得也快。
陸珩說了一個小區名字後就陷入了沉默,隨着車子在路上平穩行駛,他也合上了眼睛進入閉目養神的狀態。
因為剛剛的電梯事故,賀泠之前模糊的記憶也慢慢清晰起來。
陸珩害怕坐電梯這件事情,似乎一直有跡可循。
那晚在工作室和陸珩重逢的時候,賀泠就覺得奇怪,因為那晚暴雨,整個寫字樓都無人加班,安靜到落針可聞,但陸珩出現之前,她卻沒有聽見電梯到樓層的“叮”的一聲提示音。
她工作室開業那天也是,顧逸先到,陸珩和送花的快遞員似乎也是從不同方向過來的,現在回想起來,陸珩似乎也是走的樓梯。
甚至那晚吃完火鍋,陸珩送她回家時選擇自己在車裡再待一會兒,恐怕也是因為要走樓梯卻不想被她發現。
今天也是,陸珩出門那會兒,顯然是想跟自己分頭走的。
賀泠餘光瞥見陸珩閉目養神的模樣,剛剛的蒼白臉色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復後正常的冷白皮。
另一個沉寂許久的疑問湧上心頭:既然他那麼害怕坐電梯,名下又不止一處房產,為什麼偏偏要跟她住一個小區?
難道就是為了在結婚前親自對自己炫耀一番,炫耀自己事業愛情雙豐收,為此不惜病情發作?
賀泠胸口有些堵,她其實不認為陸珩會是這樣的人,這樣的手段太低幼卑劣……但她卻找不到比這更合理的解釋。 。
陸珩的婚房位於江城的核心地段,臨江,坐擁最好的學區和醫療資源,房價自然也在本市一騎絕塵,還是一套足足三百平的江景大平層。
賀泠在滬市的時候見過比這個更豪的住宅,但那些房子都是屬於不相干的陌生人的,對她的衝擊來說遠遠不如眼前這套屬於熟人——陸珩的房子。
她的設計費不菲,但在公司上班時需要給上面抽成,如今單飛創業,底下又要養人,至少得開一百個這樣的單子,才能全款買下這樣一套江景大平層。
“精裝房,改動的空間有點小,除非全砸了。”賀泠穿上鞋套走進這套寸土寸金的大平層,這個樓盤的房價驚人,精裝修交付標準也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