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意拉電線?呦,要是這樣,那方大海可就不願意了,那油燈他真的是用的夠夠的,好容易能有個擺脫的機會,他可不會讓院子里的人給折騰沒了。
“飯都送到嘴邊了,就差那麼一口,院子里的人居然還不想吃了?這都什麼毛病。有電燈多好啊,哪怕一家只裝上一隻呢,以後大半夜有個事兒,也不用擔心看不見了。家裡孩子做功課也能多點光亮,省的傷了眼睛。至於花錢?做飯做活兒,有了燈一天能多做好幾個小時,這錢不就回來了?想過的好,光省錢有什麼用,得想法子多掙才是正道。”
是不是正道這個方大江不知道,不過他聽出來了,自家大哥是想裝的,而且還給出了勸大家一起裝的理由。
機靈的方大江眼珠子一轉,就嘻嘻的笑了起來。
“這話和我說不着,不過我明兒肯定會和喬東他們說,聽聽他們怎麼看。”
好傢夥,這才多久啊,方大江居然連着傳八卦都知道委婉了,嗯,挺有進步。
“不管怎麼說,有了自來水,有了電燈,咱們家這也算是享受了一把資產階級的便利生活。”
便利生活?這說的還挺對,可不就是便利嘛。
方大江這麼一想,樂呵呵的又笑了起來。倒是說了這話的方大海,腦子一轉又想到了別的上。自來水要普及了,那京城的送水工……以後怕是就沒活兒了。
說起這送水,在京城還是個挺古老的行當呢。遠的不說,就說我大清那會兒,京城雖然遍地河湖,水資源非常豐富。一半以上的衚衕都有水井,根據當時有心人統計,當時京城內有701口眼井,城外有557口眼井,共計1258口眼井。
可這些井水大多苦、咸和澀,進到嘴裡相當難咽,只能用來洗衣服等生活用途。而煮飯、喝茶用的水呢,則另外採買。這也是為啥當時有些什麼甜水井、甜水衚衕這樣的名聲的緣故。哪個衚衕能有一口甜水井,對老百姓來說,簡直算是得了寶了。
有買賣就有利益,有行當就有幹活的人。買水也是如此。是的,和糞霸一樣,當時在京城甜水井就是很多底層博出來的混混們開源掙錢的大買賣,多的是人用拳頭打出所有權來。有時候一年能換三四個頭兒。由此可見這利益有多大。
當然了,水霸能掙錢,不代表挑水工也能掙錢。那時候在好水井附近,總有些個井窩子、水屋子,就是那種供挑水夫暫住簡陋的矮屋子,簡陋的和乞丐屋沒區別。至於挑水工的薪酬……聽着是還可以,一擔水出門,回來交5角,提一角,只要多走幾趟,吃飯應該能成。
可你若是細看,一隻空桶20斤,一擔水150斤,這裝水桶還是木軲轆鐵底,口大,收腰,底尖。一路挑行的時候,想歇個腳都難,就知道這挑水工有多難干,想掙大錢基本沒戲。
當然了,有人說,那不是還能用車。是,是能用!也確實有水車。方大海還親眼見過。兩個把手的單輪小車,車的兩邊各安一個大水櫃,水櫃多為罐狀,蓋子一端有個大方孔,另一端有小圓孔。挑水夫從井裡汲水上來,倒入大孔,小孔可以排出空氣。在水櫃的下面有個圓孔,塞着用布包着的木塞。這樣的水車如果兩個水櫃滿載的話,大約
可以裝五百斤水。
可問題是,這成本也高啊,不說這水車做一輛是什麼價,光是在那水霸那兒的壓錢,就能為難死絕大多數的水工了。所以,最起碼在方大海家這一片,依然還是挑水工的天下。
這麼一群壯年漢子慢慢的就要失去賴以生存的工作,這絕對是個大問題。
方大海默默的將這事兒記在心裡,準備明兒到公安局的時候問問陸長鳴,上頭會怎麼處理。
許是有人說了,這和你有什麼相干?你就是個公安,用的着管這麼多?是,從職能上說,確實和他沒關係,他也不想吃着百姓的飯擔著閣老的心。
可周圍這麼多街坊不這麼想啊!在他們眼裡,方大海,那是官家人,有什麼和官家有關係的問題,來問方大海那不是理所應當的?
所以啊,為了自己將來耳朵不受,方大海覺得他就得未雨綢繆,多想點,多問點,以防將來自己遭罪。
當然了,這些個事兒,他是不會和家裡的孩子們說的。
方大海不想說這些煩人的事兒,可家裡的孩子卻很想知道外頭的事兒,工作的事兒。看着方大海已經吃完了飯,何雨蘭一邊收着碗筷,一邊繼續問起了方大海那一身香味的事兒。
(哪怕是有工作任務在前頭擺着呢,何雨蘭還是沒忍住,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什麼任務怎麼跑到那樣的地方去了?”
方大江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聽到何雨蘭一開口,立馬露出看戲的表情,偷摸着端詳方大海的臉,手上還利索的將香草抱起來,兩人一同躲到了一遍。這不參與的姿態擺的相當明顯。
方大海眼睛沒瞎,這麼明顯的動作怎麼可能沒看清?可這會兒他卻實在沒工夫去教育弟妹,只能先給個瞪眼怒視,然後立馬轉頭,對着何雨蘭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