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楊善笑了笑,又嘆道:“他一直比我厲害,等我殺了他,我肯定也活不久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到回來蒼月山,萬一沒趕得及,您再原諒徒兒一次吧……”
楊善慢吞吞喝完一口酒,總覺得酒味變了,又酸又苦,再難喝下,他起身走兩步,旁邊找到一塊地,還算平整,慢慢躺下來,道:“若是我們都回來了,我再多挖一個坑,就埋這裡,把自己埋進去……這樣,算還了師兄的救命之恩,到時候,什麼都不欠了。”
躺了半晌,楊善想起譚病,“最近新認識了一個人,挺有意思的,居然喜歡魔族,可惜我註定要死,他卻有一片光明前途……”
念叨了一通,旁邊的草叢裡傳出幾聲窸窣,一會兒,狗狗慫慫探出一隻兔頭。楊善發現後,噤聲不動,兔子從他身上竄過,幾步跳到墳頭邊,嘬起酒來。直到杯中酒凈,才蹬腿而去。
楊善望着一團雪白離去,整個人也被帶到過去。
蒼月山好山好水,自然不缺動物,楚雲陵就曾經捉過一隻兔子送他。那是在楚雲陵煮了小黑蛇之後,楊善當時氣得和他絕交,並且指天發誓,再也不叫他師兄了。
此後,小半年間,無論楚雲陵說什麼,他都不理睬。
楚雲陵追着問,“你怎麼才肯理我?”
“除非小珍珠活過來!”楊善狠狠瞪他一眼。
楊善給那條小黑蛇取了名字,一開始叫黑珍珠,後來覺得不好聽,改了叫小珍珠。
小珍珠自然不可能活過來,它都被楚雲陵煮熟煮透,死得不能再死,楊善發現的時候,只剩一鍋羹湯,連蛇身都湊不出來。
後來,直到左丘少微出關,又過近半年時間,年底了,師徒四人聚在一起吃飯,兩人這才說了第二句話。年關過後,楚雲陵趁勝追擊,不知哪裡搞來一隻白兔,說這兔子靈性得很,不比小珍珠差。
楊善冷哼一聲,當場把兔子放走了,沒有說話,但意思很明確:小珍珠是獨一無二的,不是白兔子可以替代的,你想用兔子收買我,死心吧!
再後來也沒有和好,少年時,楊善氣性很大。
直到有一次,楚雲陵生了重病,師父和少微都閉關了,楊善喪着臉,天天給他熬藥喝,同時,他在葯里加了一味黃連,美其名曰加強藥效。
楚雲陵藉機蹬鼻子上臉,“那我喝了葯,能不能跟我說一句話?”
楊善冷哼,看他半天不喝,心想,他若是不喝,待會兒折磨的還是我,還得重新再熱,這才開口道:“你喝完。”
楚雲陵二話不說,喝得一乾二淨。
不過他只豪爽了這一回,後面一半黃連一半葯時,他全是捏着鼻子咕嚕咕嚕灌下的。這樣一來一回,楊善才慢慢開始和他說話,不過再也沒有叫過師兄,都是直呼其名。
小珍珠的事情就這樣橫在兩人中間,只是雙方默契地沒有再提起過。後面即使再偷偷溜下山去玩,也不像從前那樣無話不說了。
看了師父,楊善又去梅林,那是他和小珍珠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也是後來小珍珠的埋骨之地。
說是埋骨,其實小珍珠早已融入這片土地,楊善只能找個地方躺下,輕輕說:“小珍珠,現在你怎麼樣?”
小珍珠和這片土地一樣沉默。
楊善道:“對不起。”
靜默許久後,楊善才離開了梅林。
這時,護山陣法忽然傳來一陣波動。
楊善腳下一滯,想,真有人摸上山了?
他剛進鎮口時,聽到有幾人聚在一起談論着蒼月山,似乎想去尋找仙緣,當即放緩了腳步,細細聽了一番,原來是這幾人資質不佳,被人界的宗派拒之門外了,這才想另尋他法。
本想着給他們一本修鍊冊子便是,可再尋思,覺得不妥,人界修鍊以來才千年載,宗門想來不會十分嚴苛,除非實在沒有資質,或者資質差還沒有通過考驗者。
若是前者,給了無用;若是後者,那說明品行心性都極易出問題,走上修行一途,說不得此後目無下塵,恃強凌弱。
萬一因他一時濫發善心之舉,將來給別人招去災禍呢。考慮種種因果,楊善猶豫間便走掉了。
現下一想,該不會真有手段能進來?!
楊善放出靈識探查,吃了一驚,沒想到其中一個圓臉瘦子手中居然有法器,還是專門針對陣法使用的,像是有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