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善也坐了三天,覺得果真上了年紀,心淡如菊,挪都不曾挪一下,跟入定了似的。
但他旁邊的白明瑞,已經把大哥白疾的雙魚香囊綉了多少針線,二哥白善腰間的花草有幾根脈絡,都一一數過了。
白明瑞現在打心底佩服這二人,竟然真的可以只轉眼珠子。他還留意到一個人,那個人更牛,連眼珠子都不轉。
那是一個穿着黑衣的少年,模樣端正,身後背着一把刀,看起來很沉穩靠譜,但人冷冰冰的,一個表情都沒有,有點不好接近。
下了飛舟,眾弟子心中鼓動起來。
這是問仙山旁邊的附屬山峰,此地靈力充盈,草木繁盛,每當弟子考核時,都會在此進行。他們停在山腳廣闊的空地上,腳下踩着陣紋,法光若隱若現,在陣法邊緣立着六根高柱,每一根柱頂都站着一個人,雕刻得栩栩如生。
飛舟帶路的長老則兢兢業業給弟子講解太清宗的發展歷史。有一些散修這才了解,這六根柱頂站着的,除了開宗祖師外,分別是為宗門做出巨大貢獻、犧牲了自我的掌門——這些掌門並未飛升,他們為了宗門犧牲,因此每一代的太清宗弟子,都要記住他們的名字。
那些長老邊講解,邊在虛空幻化出這六位掌門人的樣子,確保靈識不佳者或尚未修鍊者都看得清楚。
直到一個時辰後,選拔才正式開始。
仰頭是望不盡的台階,直通山頂,每隔幾級階梯,上面就放着靈藥靈草,好像等着人拾取一樣。
其他飛舟的執事長老已經離開,只剩長老嚴宇,嚴宇道:“各位,如果手中沒有玉牌的,視為資質不合格,無法拜入丹霞峰。但不用灰心,你們也身具靈根,如果能通過接下來的考核,也可成為外門弟子。”
“至於手中有玉牌的,不要高興太早。看到眼前的台階嗎,上面都是靈藥,有的有毒,有的沒毒,有的之後可能用得上,有的根本派不上用場,一切都要靠你們自己選擇。每人只能選一株靈藥,多拿者直接淘汰。”
“開始吧,在階梯上不能使用任何靈力,爬到階梯盡頭,還有考驗等着你們。”
話音落,許多弟子就開始衝上台階。因為視野受到上方的濃霧限制,有人想使用靈識探查,卻發現靈識伸展不開,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情,只能老老實實地爬上去。
楊善與譚病,以及身後的白明瑞,原本不慌不忙地夾在大隊伍中間。
可白明瑞一看前方的靈藥都被撿光了,心下有些發慌,擔心數量不足。後面不少人和他是一個想法,於是都鉚足勁兒往前衝去,不管好歹,先撿上一株靈藥再說。
白明瑞看了看兩位大哥,又盯了盯那個黑衣少年,發現三人都沉穩極了,他努力穩住心態。
只有沖在最前頭的人發現,這靈藥有的是,越走越多,他們反倒猶豫起來,到底要不要拋了手中的靈藥再選。
有的人認識靈藥,自然分辨得出有毒無毒;有的人分辨不了,全憑運氣;更有經驗者則琢磨,這些靈藥能用來煉製哪些丹藥,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考驗。
這是一場公平的考核,看起來是這樣。但真正一點都不懂的,又沒有運氣的人,已經倒在了階梯上。
有一個散修看着同伴,因摸了毒草昏迷過去而被淘汰,想到自己也可能即將如此,心境隱隱崩潰,朝着來救治同伴的太清宗弟子懇求道:“再給他一個機會吧!”
那弟子習以為常道:“我不管此事。”
散修咬咬牙,又沉默下去。這是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比出口拒絕更叫人絕望。
散修認不出靈藥,提心弔膽,一點都不敢彎腰撿。直到後面,他憤然看着那些信手挑揀的人,最後選擇拾取了別人不要的靈藥——許多辨別不出靈藥的人都是如此。
白明瑞則選擇求助:“兩位兄長,這些靈藥有什麼講究嗎?”
譚病微笑道:“看眼緣。”
楊善道:“不選毒草就好了。不過,我們最好不要撿一樣的。”
白明瑞點頭,悄悄往身後撇一眼,那個黑衣少年隨手撿了別人不要的靈藥。
白明瑞看着大哥選了一朵白花,二哥選了一顆紅果,他糾結片刻,撿了一個光禿禿的果核。
身邊同宗的白家子弟,都聽了楊善的話,各自選了不一樣的靈藥。
爬了一天,眾弟子陸陸續續登頂了。淘汰的人很少,多數人都來到了峰頂。
先到的人可以打坐恢復。楊善與譚病緩步慢行,拖到了後面,太陽在山峰極近處染成波瀾壯闊的橙黃雲海時,有一渾厚的鐘聲敲響,彷彿敲擊在了眾弟子心頭。
這時,階梯上的所有人都到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