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瑞提醒道:“二哥,你快去啊。”
楊善扭頭,看了一眼身側的譚病,心想:罷了,實在不行還有下策。
隨即他大步走上前,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見勢不妙先撤,盡量避免交手。
做好了心理準備,楊善站到了水鏡面前,擡起眼帘,目視前方。
嗯?
我還是人?
鏡中呈現彷彿就是一面普通鏡子,楊善臉色有點懵。
這個水鏡莫不是壞掉了?他四下一看,旁邊的嚴宇已經叫下一個弟子了。
天悟仙尊正朝他招手,楊善滿肚子疑惑,謹慎地走了過去。
“師祖,您叫我?”楊善道。
天悟仙尊笑眯眯地給了他一個靈囊,道:“這是師祖給你拜師禮,收下吧。”
楊善接靈囊,謝過。天悟仙尊道:“你師尊不在,日後修行上有什麼不解之處,便前來找我。或是找你沈師叔也成。”
一眨眼榮升了一個輩分的沈逸舟竄了過來:“沒想到我也是做師叔的人了。”
旁邊三位峰主哈哈笑了起來。
等新弟子都照完鏡子,除了蓮花峰的人,大家該散的都散了。三位峰主帶着各自的弟子告辭而去。
接下來就是安頓新弟子的住宿問題了。
蓮花峰除了中央大殿,旁邊都緊挨着大小不一的居所,抱成了一團建築群。
因着楊善的情況特殊一些,天悟仙尊將他安頓在楚雲陵以前修行的隔壁。他隔壁的隔壁就是沈逸舟,中間隔了一個楚雲陵。
三個人安頓在一個院里,不像是師徒師叔,倒像是師兄師弟。
天悟仙尊是這麼說的:“如此一來,萬一哪天雲陵回來,便第一時間看到自己徒弟了。”
楊善聽得咬牙,楚雲陵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趕緊回來。
面上他還是笑道:“師祖考慮的是,可惜無緣得見師尊。”
這一句話像是提醒了什麼,天悟仙尊笑道:“不管怎麼說,你是拜入雲陵的門下,也該見一見他,起碼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說著便帶着楊善,推門進了楚雲陵寢室。
進門轉過屏風,一張捲軸豎著掛在中央,上面是一個收劍式站立的瀟洒人影。當楊善的目光凝望着畫面時,畫面突然動了起來。
那人步伐隨着法劍舞動,令人目不暇接,只看得見一道道劍光閃過,又回歸了最初負手拿劍的模樣。
一切在眨眼間結束,唯有那人銳利如芒的眸光還直視前方,透着年輕人的意氣風發。
“這就是我師兄楚雲陵!想當年他還在時,舉辦過一場宗門大比,五大宗門的同輩弟子中,無一人是他對手,這畫卷呈現的就是當年比武時的景象。”沈逸舟攤手,朝楊善道,“只聽見刷刷刷的聲音,一陣炫目劍光,然後勝負就塵埃落定了。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你師尊確實挺強的。你拜在他門下,不虧。”
沈逸舟知道楊善就是辟邢,更知道當年他屢下戰書挑戰楚雲陵的事迹,這是有幾分勸說的意思——大概類似於木已成舟,為了拿到萬年靈藥蔓藤花,您就委屈委屈,千萬別在這裡出言不遜又或者見敵按捺不住動起手來了。
楊善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努力了一番,試圖表演出三分見到師尊的欣喜和七分對強者的欽佩。
但試了一下,他實在裝不出來,遂放棄。
首先,他一點都不欽佩楚雲陵。
楊善只想打過他,再殺了他。
第二,還叫楚雲陵師兄,已經是看在恩情的份上。拜師一事屬實為權宜之計,實在‘喜’不起來。
楊善扯了扯唇,道:“師尊實在厲害!”
單聽聲音,還有兩分高興,但配合不為所動的神情,實在有些奇怪。
天悟仙尊沉浸在往事中,並未注意這些,他無可奈何地搖頭道:“雲陵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往日里我瞧他不張揚,誰知一出手就……”
天悟仙尊忽地一停頓,拍了拍楊善的肩,語重心長道:“徒孫啊,你以後出了宗門,遇到你師尊的同輩,可千萬別說是雲陵的弟子。”
楊善略有不解。
“日後你便知曉了。”天悟仙尊指向前方的桌案,道:“去罷,先給你師尊磕個頭,再讓你師叔慢慢給你講。”
畫軸下方的桌案上擺着一盞油燈,燈芯一直在燒,卻始終沒有減短的勢頭,彷彿能永遠燃燒下去。
沈逸舟道:“這是師兄的命燈,他失蹤後就挪到這裡了。等你結嬰之後,也會留下這樣一盞命燈用來觀測生死。燈不滅,則人尚存。”
在天悟仙尊的目光督促下,楊善憋着一股氣,對着楚雲陵的畫像,把頭磕了。
他想,就當提前給死者磕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