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暈過去了。
暈過去的前一瞬，他忽然想起來了這一段情節。《銀霄情》中有這一段，但創作銀霄情的人，並不知道魔尊辟邢有一個致命弱點：暈血。
於是，當楊善暈過去後，夢境按照既定的節奏上演。
楚雲陵動作溫柔地撫摸着辟邢臉龐，辟邢含情脈脈地回望着他，一邊望着，一邊說道：“楚郎，你不是甘心為了我去死嗎？那你就去死吧……”
他的語氣無比溫柔，就像是耳畔呢喃的情話般。
“我不相信……”楚雲陵緩慢而堅定地抓起辟邢的手，使他握住劍柄，雙目緊緊鎖住眼前人：“那你拔劍！”
辟邢搖頭：“你怎麼如此好騙呢？我拔劍，你不過是死得快一些，我不拔，你還是要死的。”
辟邢坐起身，靠近楚雲陵的衣襟，借用對方領口擦乾淨臉上的血跡。那其實是一個無比親密的姿態。可說出口的話，又是這般無情：“真沒意思，你不是靈界的天才嗎？堂堂雲陵仙尊也不過如此，我膩了，你可以死了。”
他的氣息吐在脖頸之間，隨着最後一個‘死’字，利落地抽出了劍柄。
“噹啷”一聲，滄瀾劍墜地。
楚雲陵求仁得仁。他胸口飆飛出一股血液，飛濺到辟邢臉上。辟邢沒再看他一眼，背過身，用袖子擦了擦臉邊滾燙的血跡。
“別走——”楚雲陵猝然脫力倒地，又費勁撐起上身，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衣擺：
“你難道……真的沒愛過我嗎？”
辟邢轉過身去，半彎着腰，擡起楚雲陵的下巴，嘖嘖道：“真可憐啊，我都有點心軟了。”
楚雲陵難以遏制地嘔出一口血，眸中閃過一抹希冀。
辟邢拍了拍他的臉，語氣天真無邪：“可惜，你現在是個廢物了，怎麼辦？我可不喜歡廢物。”
楚雲陵順着衣下擺，緊緊攥住了他的袖子，想說什麼，卻張嘴就嘔出猩紅。隨着時間流逝，這片空間寂靜得可怕。
楚雲陵的眼神終於漸漸暗淡下去了。
這時，辟邢歪了歪頭道：“我把你做屍傀，好不好？”
他笑得極為溫柔：“你要是不同意，就搖搖頭。”
楚雲陵睜着眼睛，五指泛白，還死死攥着袖子，卻沒力氣搖頭。
或者，他也不想搖頭。
“你同意了？太好了！”辟邢笑得格外開心。
楊善簡直想衝過去弄死‘辟邢’。
他沒這麼變態好嗎！楚雲陵死了，他會把人埋地下的！
好在這個場景中，一切都是虛假的。
楚雲陵剛一咽氣，楊善就醒過來了。
——這是個夢中夢。在《銀霄情》中，楚雲陵做了一個噩夢，夢到自己被心愛之人煉製成了屍傀。
而共夢術中，楊善醒來，便從離譜的夢境中脫離了。
回想上一次，楊善先給自己準備了一頂斗笠，免得天空下雨突然又着魔了。
一切妥當後，他走出楚雲陵的寢室，按照尖頭符號的指示出發。
他急匆匆地御劍下山。
然後成功錯過了從另一個方向上山的身影。
按照話本《銀霄情》，現在楚雲陵和辟邢正值情濃，而天悟仙尊認為辟邢另有所圖，苦勸徒弟久矣，奈何楚雲陵已經被辟邢迷住了全部心神，連做了噩夢都擋不住他要去赴心上人的約。
從楊善積極的態度來看，他現在正被‘辟邢’迷住了全部心神，正急不可耐地衝下山，完全符合夢境運轉的邏輯，於是他一路順利到了姻緣橋。
‘辟邢’約他在姻緣橋見面。
他們剛剛互贈了定情信物。在這個話本里，滄瀾劍是魔尊辟邢送給雲陵仙尊的。銀霄傘則是雲陵仙尊——上次夢境里的楊善——送給魔尊辟邢的。
邪門！楊善罵了一句。
這寫話本的人，什麼都能瞎編出來。
銀霄分明是他自己煉製的，怎麼就變成了楚雲陵送的！
楊善腰間帶着滄瀾劍，站在姻緣橋等啊等，到了時辰，也沒見人來。
怎麼回事？
楊善看向尖頭符號，尖頭符號搖搖擺擺，指向了新的方向。
——往回走。
楊善愣了愣。緊接着，他想到了什麼，趕緊御劍沖回太清宗。
剛跑到半途，尖頭符號變了。
——往回走。
楊善跟着符號指示，往姻緣橋趕去。
剛走不久，又變了。
——往回走。
什麼玩意！
楊善停住了，他絕望地想，這一次的甲等，又沒戲了。
等了一刻鐘，楊善站在原地，終於把譚病給等來了。
‘楚雲陵’激動地拉住了‘辟邢’的手，兩根紅繩繞在一起，手腕發燙。
來不及說話，隨着叮叮噹噹的鈴鐺聲，二人醒了過來。
三兩朵桃花吹過來，落到弟子們的衣擺上。多數弟子都還閉着眼。
桃桃院長飄下樹來，“咦”了一聲：“這次怎麼醒的怎麼快？”
楊善看向前方的香爐，一炷香才燒過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