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還有辦法。”
這時,一直沉默的楚雲陵忽然站起身:“師尊,還有辦法,對不對?”
他看向始終沒說話的天悟仙尊。
祁仙君動作一頓,望向床榻上奄奄一息的人。一邊是很快就得死的後輩,一邊是不可輕易動用的手段,他沒有開口說話。
屋內眾人都驚疑不定地看着楚雲陵,又望向面色沉沉的天悟仙尊。
的確有一個擺在大家面前,眾所周知可以救人的東西——太清宗至寶「陰陽鏡」。但這東西只在掌門手中保管。
而且,只有在場的真傳和峰主才知道,這東西每千年只能用一次。
難道要把這麼寶貴的機會,浪費在一個立場相對的魔頭身上?!眾人心中的天平早已有了傾向。再者說,這魔頭也不知修鍊了什麼功法,誰知道救回來能活多久?魔界今日好、明日就暴斃者數不勝數的。
“師尊,我要救他。”楚雲陵對着天悟仙尊彎腰一禮:“求您成全。”
天悟仙尊沒有答應他,也沒有馬上拒絕他,目光打量了一眼眾人,最後落到榻上。祁仙君已經將辟邢半扶起,正施法拖延時間。
窗欞外,星光逐漸暗淡,彷彿昭示着由盛轉衰。那月光即便千萬年如一的照臨,也抵不過日出終會到來。
天悟仙尊叫走大徒弟,來到屋外長廊的另一側。這片人為隔絕一切查探的空間中,瀰漫著可怕的死寂。
“還有一個時辰。”
這是出來之前,祁仙君說的話。
“你可還怪為師?”天悟仙尊問道,或許也沒有想讓人回答的意思,他繼續說下去:“你當年想借陰陽鏡解毒,為師便拒絕了。如今舊事重演,為師還是要拒絕你。”
楚雲陵並未因這話有所動搖,他說:“我不會讓他一個人死。”
天悟仙尊聽得懂言下之意,眉頭深深擰起,轉頭看向徒弟,語氣透着不解:“為何?”
“我答應過他,”楚雲陵頓了頓,道:“同生共死。”
天悟仙尊終於有所色變:“你們什麼關係?值得你——”
“他是我師弟。”楚雲陵道:“我當年跟您提過的。”
“……原來他就是。”天悟仙尊沉默半晌,道:“看來他比你師父還重要。如果你非要救他,本尊也可應允。但我必須告訴你一些事。”
“陰陽鏡本是龍族之物,其實不過寄托在太清宗罷了。你既然這般執着,我有何不應呢?世人以為太清宗能做到起死回生,少數人也以為每隔千年可以起死回生,然而為師今日告訴你,陰陽鏡非龍族不可用,非有以命換命的決心不可用。”
天悟本以為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可以打消他的念頭,沒想到楚雲陵望着對面,卻說:“我很早就知道。我沒怪您,師尊。”
他黑色的眼瞳彷彿一輪旋渦,將天悟對往事的認知卷得支離破碎。
“……知道?你何時知道的?!”
“龍族傳承中有關於陰陽鏡的部分。”
天悟頓時感到有些可笑:“枉費為師費心瞞着你,你倒好,裝得如此像樣!”
楚雲陵道:“其實我很感激您。如果您當年真的把陰陽鏡借給我,那我大概會陷入兩難的境地。如果救了師父,我就對師弟失約了。我很慶幸您沒有答應。”
天悟仙尊啼笑皆非:“枉我身為掌門,竟被你算在其中。”說罷,天悟一把掏出鏡子:“陰鏡給你,還有不到一個時辰,有什麼話要對為師說嗎……算了你這沒心肝的東西,有什麼話要對你師弟說嗎?”
“失約了。”
“沒了?”
“對不起。”
“還有呢?”
楚雲陵側頭道:“對不起是對您說的,抱歉瞞了這麼久。”
天悟就是要生氣,也沒理對着一個將死之人,只能嘆息一聲:“你救了師弟,也救了辟邢,靈淵之盟有他在,會一直長久下去的。”
楚雲陵搖了搖頭:“我不想管那麽多,太累了。留給您吧。”
“你倒是甘之如飴了。”天悟仙尊哼了一聲:“還要看你師弟領不領情。”
“您就說,楚雲陵又從太清宗失蹤了,他會領情的。”
“死了還要做騙子?”天悟仙尊被他弄笑了:“到時他回來找我算賬,我找誰算賬去?”
“沒關係,他很快就會忘記的。”
“那逸舟呢?他也是你師弟,你的心就這麼偏?”
“逸舟已經有很多東西了,至於我這個師兄,心的確是偏的。我的心裡住不進兩個人。”楚雲陵輕輕摘下樹叢間的一片葉子,握在手裡摩挲着,他說:“其實還有些事沒告訴您。”
天悟仙尊這回真氣笑了:“說,遺言趕緊交代。”
“這些年,我還答應替一人盡孝。其實是我的私心,是我想換個身份接近他。”
天悟直接打斷道:“本尊一把年紀了,可盡不了孝。”
楚雲陵道:“是靈光閣的少閣主。十年前,他在東淵死了,屍首按照遺願焚燒後存在他的房間里。”
天悟總算知道小徒弟為何找他不到了,出言諷道:“你這人生閱歷可真夠豐富的。還有沒有遺言了?沒有本尊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