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善轉過身,那人又未做聲了。
日光像一圈灼眼的光輪,刺得張清城眼睛發酸,時隔多年,他終於才知道了當年引他走上修仙一途的人究竟是誰。
到了銀闕殿外,楊善卻發現自己出不去,眼前一層新增的結界籠罩着整座殿宇,似乎是只能進不能出的。他嘆息一聲,知道這是人家防備的手段,沒有硬闖,而往回走,他心裡想着事,走着走着,不知覺間到了弟子寢院處。
兩名弟子從對面來,一名是先前修牆又送來賬本的,二人正說著話。楊善沒什麼心思與他招呼,便閃身到一邊,打算等人走過。
“你說掌門特意強調姓藤是什麼意思?難道有特別的暗示嗎?”
“想不通就別想了,昨晚有龍族出現,你在蓮花峰可聽着動靜了?”
“那是當然。我親耳聽到一聲龍吟,起初跟驚雷似的,突然把我嚇一跳,仔細一聽,隱約有些韻律,渺渺悠長的,要不是看到一條十分顯眼的龍影,還不知那是龍呢。”
兩名弟子拐去另一邊,走遠了,蹲在牆角的楊善望了望遠處的天穹,又低頭撥弄了兩下野草。耳邊還能隱約響起曾經聽過的聲音,他閉了閉眼,站起身。
穿過兩道門,進來寢院,中間就是楚雲陵的寢室,楊善推門進去後,把那留影珠收走。他出去時,又回頭看了一眼,畫像上那個持劍而意氣風發的師兄,彷彿隔着時空從對面遙遙看來。
嘎吱一聲,楊善停留了一瞬,接着把門關緊了。
他轉過身,剛想回到屬於白善的寢室再看一眼,卻這時,沈逸舟從院門匆匆進來了,一見他,先是關心問:“你身體好了?怎麼四處走動也沒個人陪着?”他打量了一番臉色,道:“比昨日看着好多了,你昨夜可是嚇死人。”
楊善瞧他步履匆忙,點頭道:“沒什麼大礙,你忙吧。”
沈逸舟道:“本來沒事,不過你還記得九通城的三娘吧?這會兒她好了,前些日子一一拜訪那些相助她的人,今早赫連羽又傳訊給我,說是想當面感謝一番楊道友,可惜不知如何聯絡。我本來替你拒絕了,卻逢他陪着三娘正遊歷到太清宗附近,又要來謝我。你說人都來了,我這不正打算換身衣服去接他們么?”
楊善點頭,心下也為三娘感到高興,但想到譚病給他講的,不由多問了一句:“我記得她不是壽元無多了,如何好了?”
沈逸舟說道:“我也是奇怪着,那脈象若不是我親自看的,我都得懷疑了。正好,他們來了我再仔細問問。” 說罷又囑咐,“你趕緊回去歇着吧。”
楊善想到那堆等着還的靈藥賬目,頭痛道:“我歇不着,正好一塊去吧。”
沈逸舟想了想,道:“那你到紫雲殿去坐等,我領着人過來。”
楊善答應後,沈逸舟轉身去了。他見時間綽綽有餘,走進了屬於白善的寢室。其實沒什麼可看的,大概知道留不長,什麼東西都沒放,一切規整得能隨時住進去一個新弟子似的。楊善望了一圈,站在門口並未進去,良久收回視線走了。
紫雲殿是臨近寢院的一處偏殿,分給弟子們用的。若有親友前來,也可臨時接待一番。楊善一進來,裡邊已經安排了幾樣精細的茶點,大約考慮到有女子的緣故,這點心多是花型,裝飾得尤其漂亮。
他坐着等了半晌,都有些乏累了,忍不住想拿一塊,眼神盯着一塊綠色的梅花點心,心想那是什麼味兒,外邊就傳來腳步聲,仔細聽,大約是兩三人的。果然和沈逸舟一起進來了一男一女。
只見那男子小心牽着女子的手,女子肩上趴着一隻黑貓,乍一看像塊黑色圍脖。這二人身量相當,一眼瞧去倒是有兩分般配。
這男子一見楊善,腳下一停,先是怔了下,隨後不太確定地問道:“……楊道友?”
楊善此刻並未遮掩樣貌,遂點了點頭。
赫連羽感到格外訝異:“你是魔族?”楊善想,他可能在思考為何魔族能出現在太清宗吧,但並未解釋,精神不濟地應了聲。隨後將注意力放在了赫連羽旁邊的女子身上。
事實上,二人對楊善來說都陌生。卻不知何故,楊善總覺得在這名叫三娘的女子身上,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他也說不上是為何。
沈逸舟按照事先叫人安排的位置,招呼着二人坐下。那三娘朝楊善含蓄點頭,肩上的黑貓突然喵喵叫了兩聲,靈活地攀下來,從桌邊一躍到了地面,懶洋洋地甩着尾,朝楊善走來。
旁邊三人說著話,楊善便撐着下顎靠在椅子扶手上,半眯着眼和黑貓對視。
他起初是想逗一逗這貓的,畢竟靈界很少見到貓,還是一隻皮毛如此黑亮的貓。但那貓根本不屑理他,從眼神看,楊善總覺得這貓在鄙視他。
“喵。”黑貓叫了一聲,又回到了主人身邊。寒暄和感謝的話都說了,此時沈逸舟忍不住問:“三娘是如何痊癒的了?可是遇到神醫?”
赫連羽道:“這事還真說不清,三娘有一天晚上突然失蹤了,滿城都找不到人。她是第三天自己回來的,回來之後神志便恢復了。”
三娘也點頭道:“我也不知發生了什麼,我清醒過來時站在街邊,只隱約記得是自己出門的,別的都記不清了。”
沈逸舟道:“無妨,總歸是好了,日後若是想起什麼線索,不妨再聯絡。”
三娘頓了頓,有些猶豫道:“其實,我應該也活不長了。”
話音剛落,屋內凝滯了一霎。緊接着,是赫連羽一下站了起來。
“三娘,你胡說什麼呢?好好的,幹嘛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