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還沒死。”榻上的‘楊善’極其輕微地說著,他這句話沒有包含任何情緒,好像就是那麽隨口一問。
楊善注意到,他的目光甚至是沒有看着楚雲陵的。
楚雲陵撐着脊背,身形格外僵硬,但那短短一瞬其實是看不出什麼的,他仍然輕聲說:“我幫你換藥。”
‘楊善’躺着沒有做出反應,眼神中彷彿一潭死水,只望着頭頂的床幔,用他那空洞洞的僵直的目光。
楚雲陵也沒等他回答,直接將錦被掀開,但他的手剛觸碰到皮膚,‘楊善’突然用一種惡狠狠的眸光看過來。那絕對是不含善意的,一旁的楊善敢確定。
“你說,再來一刀會不會死?”
屋內陡然凝固了。
楚雲陵動作一僵,就停在那一個剝開衣服的動作上。
“刀呢,”‘楊善’問他,“你把刀藏哪兒去了?!”他突然從楚雲陵身上摸索起來。當他伸出手的那一剎那,楊善看到衣襟滑落,露出了纏在肩膀蔓延至心口的繃緊的白色布帶。隨着‘楊善’手臂的動作,那傷口似乎被牽動,隱隱滲出血跡。
楚雲陵陡然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腕,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手指在輕微地顫抖。
“我只求你活着。”楚雲陵一把抱住了被法術禁錮的‘楊善’,他的聲音也在抖,“為什麼那麽難?”
一旁的楊善看到自己轉動了下眼珠,被緊緊箍在對方懷裡。此刻,他忽然發現,楚雲陵的身上也有着傷口。
他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我怎麼不動?還有,楚雲陵這樣子是要哭喪了嗎?他會掉眼淚嗎,我還沒見過呢。
他看了一會兒,也沒見着人哭,於是趕緊往回撥了撥時間,去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噗呲”一下,剛落地的楊善直接被飛濺上了滿臉的血。唯一慶幸的是,那血穿過了他。
“你以為我不會殺了你嗎!說話!”
仍然是這間木屋,楊善抹了把臉上並不存在的血,一睜眼就看到自己正拿着匕首捅人,那人還是楚雲陵。他的表情堪稱驚悚了。
不是,這發生了什麼?
他連忙要往前再撥一撥。但驚嚇之餘,把口訣都念叉了,一下往後推了許多。
又是“噗呲”一下,楊善看到他正拿着把匕首往自己胸口捅去。
好痛!!
那血滋哇一下飛出來,楊善下意識地吸了口氣,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胸口,感覺有點眩暈了。
果然,須臾後‘他’就倒了。純粹是被渾身的血給整暈的吧。他正要閉眼緩緩,就看見剛倒下的自己被楚雲陵給接住了。
有什麼好接的!旁邊的楊善眼珠都要瞪出來了,你身上的血更多啊!!別碰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差點吐出來,算是知道傷口怎麼來的了。他趕緊屏住呼吸,把記憶往前撥去。
場景飛速往前推,楊善直接跳過了那些看起來就不太美好的場面,忽然有一幕正常了,他趕緊停止念法訣。
天可憐見,這回終於不是那血淋淋的木屋了。
“楚雲陵,你到底還不還手?”他聽見自己這麼問着,手中握着法寶辟邢。這裡似乎是一處半空,往上是碧藍的天穹,往下是掩埋在灰白霧中的深淵,他們就在兩座峭壁的中間。
楚雲陵兩手空空,沒有拔出滄瀾劍。
楊善看見自己拿着法寶步步緊逼,但沒什麼用,楚雲陵的身法躲起來滑不留手。這絕對是很可氣的。當年天塹一戰就是這般,楚雲陵雖說來赴約了,但從頭到尾,他就幹了一件事,那就是把靈淵之盟給定了下來。至於戰書中提到的決一生死,他完全沒把這當回事!
楊善一看見他躲躲閃閃就來氣。
果不其然,‘自己’是氣炸了又拿人沒辦法。楊善覺得他這輩子打架的耐心都耗在了楚雲陵身上,以前打不過天天研究怎麼打得過,好不容易實力相當了,楚雲陵又變成了龜殼子,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他就沒見過哪個打架這麼不痛快的。
楊善有點理解他為什麼捅人一刀了。
在半空中追着打了一陣,連根頭髮也沒摸到。楊善已經有點手癢了。
“楚雲陵!!”
兩人已經打到了峭壁頂上。準確說是追到了頂上。
楊善一直覺得打歸打,他是不屑用陰謀詭計的,但眼前發生的顯然和他認知不太一樣。‘他’把楚雲陵給逼進了布置好的法陣中。人剛一入陣,就被禁止閃遁了。這意味着楚雲陵必須得動手,否則躲不開就得死。
楊善想,肯定是他被逼急了。早知道當初天塹一戰也用點陰謀了,要不然也不至於被人暗算。他連忙過去,想近處看看被算計後的楚雲陵會是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