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簡直像一團恐怖的雷電,要是砸到地面,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深坑。但在地面與‘楊善’中間,隔着的是楚雲陵。在此刻,哪怕是這種沒有絲毫技巧可言的攻擊,在地勢與身位的絕對限制下,也能達到四兩撥千斤的效用。
面對轟然落下的重擊,緊隨兩人而下的楊善能清楚看見楚雲陵微微擡了下手,也許他的本能反應是要攻擊的,但他猶豫了。恰恰這時,是絕對沒有時間留給他周旋的,從上方落下的暴擊,只會比預料中快得多。
楊善的瞳孔中,那團法光直接在他身上炸開了。一瞬間,彷彿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楚雲陵驟然被襲落下去。
“你找死嗎!!”
‘楊善’沒想到,都到了這程度楚雲陵還能忍下去。這根本不是他印象中的人。
也不知那山壁到底有多深,墜了半晌,終於隱隱約約看到了下方。
在楚雲陵轟然一下被砸進地面前,‘楊善’手中揮出一條長鞭,想去夠他,但還是遲了一步。
山崖底下原來是一片廣袤的深林。楚雲陵的運氣好也不好。好的地方在於他沒有當胸穿在樹上,壞的地方則是他砸落到了河流旁邊的碎石上。
‘楊善’看着他抽動了下手指,就知道決計疼得要命。滄瀾劍嗡一聲插到主人旁邊,一根青色的劍穗隨風揚起。緊接着,楚雲陵胸口彈動了下,猛地咳出了血沫。
‘楊善’握着辟邢走過去,楚雲陵眸光就一直追隨着他,直到人走到了跟前。明明沒有日光,他卻微微眯了一下眼。
‘楊善’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看樣子像是在判斷楚雲陵哪根筋搭錯了。但腦袋壞了大概是看不出來,因此他觀察片刻放棄了,繼而怒罵:“你的手斷了嗎?!滄瀾劍不用我就給你折了它!”
他拿着法尺鏘一聲拍到旁邊的劍身上,滄瀾劍嗡鳴一下,不知道是不痛不癢還是敢怒無口言。
楚雲陵側過頭,看了一眼本命劍,又用一種難以形容的幽深目光望着‘楊善’。
清澈見底的水流淌過楚雲陵的衣擺,帶着絲絲縷縷的紅色血跡流向遠方。楚雲陵躺在河灘邊猛地咳了幾聲,胸腔彈動時,血色從他口中不斷嗆咳出來。
‘楊善’盯着他恨恨地磨了磨牙,腳下用力一踢,將幾粒石子踢進了水中嘩嘩沖刷着,濺起一陣水花拍到楚雲陵臉上。
如此踢了兩腳,他望着水流映出的樹木,屏息回頭一把將楚雲陵提到了旁邊那塊圓潤的石頭邊靠着。接着,一言不發地施展了療愈術。
楊善左手撐着臉,蹲在不遠處,用手撥了撥滄瀾劍柄上那根隨風搖擺的劍穗。他跟着風的節奏,就好像是他在撥動一樣。
未久,他望着天穹嘆了口氣。鼻尖嗅到那股血腥讓他有些不適,遂忍不住念法訣把時間稍後些。
下一刻,或許是半個時辰後,楊善看到他們離開了。楚雲陵走在前方,他跟在身後,兩人穿過了河岸對面的那片高大的深林。
‘楊善’問:“這是哪兒?”
楚雲陵道:“東淵。”
‘楊善’又問:“去哪兒?”
楚雲陵道:“回家。”
‘楊善’停住了腳,像是感到可笑的發出了嗤笑:“你也配提這個兩個字。”
楚雲陵迴轉身,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着‘楊善’。他張口想說什麼,尚未出口就梗在喉間,他就那麽和人對視着,眼底隱隱有種閃爍的傷痛。半晌,他滾動了下喉結,似乎艱澀地咽下去了什麼東西。
‘楊善’問他:“你想說什麼?”
楚雲陵道:“已經說過了。”
‘楊善’冷笑一聲:“裝啞巴還裝模作樣的,你不說我也不稀罕知道。”
楚雲陵沉默半晌,道:“你怎麼知道我沒說。”
‘楊善’站住腳步:“什麼意思?”
楚雲陵望着他,道:“我說過,可你忘了。”他這話雖說得很平淡,旁邊的楊善卻聽出了一種莫名委屈的感覺,彷彿是小珍珠站在面前說的一樣。
‘楊善’盯着他,道:“那就再說一次。”
楚雲陵搖了搖頭:“不用了,這樣就很好。”
‘楊善’氣得想笑:“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不想說。你要是還當我是師弟,就告訴我為什麼要殺師父?!師父待我們恩重如山,你怎麼就下得了手!!你還有點良心嗎楚雲陵!還是你狼心狗肺,我根本就看錯了你!”
說著最後,‘楊善’幾乎紅了眼眶。他是替過去的自己難過,更替死去的師父感到不值。
旁邊的楊善磨了磨後槽牙,將目光轉向楚雲陵,想看他說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