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被放在枕邊,楚雲陵說:“半個時辰後你就能動了,若要殺我,就拿這柄匕首來。”
‘楊善’仍是冷笑言道:“你堂堂雲陵仙尊,修為至大乘境,一柄匕首就能殺了你?!還是你站着不動等死?”
楚雲陵僵直着,久久沒有說話。餘暉都要落了,屋裡仍寂靜得像快死掉。
‘楊善’就和他乾瞪眼,半晌反應過來毫無意義,於是目光一扭,望着窗外暗淡的天色。
楊善估摸自己還願意和楚雲陵廢話,估計是想撬開他那蚌殼般的死嘴。他懶得再看,要把時間控制到半個時辰後去。
卻此時,聽楚雲陵說:“匕首殺不了我,但你若拿着匕首刺來,我把龍丹剜出來給你。”
那一瞬間,楊善瞪直了眼。
不是,楚雲陵又打的什麼主意!!同樣用狐疑目光盯着的‘楊善’也是這麼想的。讓一個佔盡優勢的人自尋死路,這可能嗎。
‘楊善’的懷疑都快化為實質噴薄而出了。
“我一直在想,你什麼時候會懂。”楚雲陵語氣極為平淡,“但現在看來,是等不到了。你的師兄,從來不想做你師兄。從很久以前——”他頓了頓,伸手理了一下楊善被壓住的發梢,“你何曾見過我浪費時間在那些不重要的事上,你該不會以為你師兄和你一樣熱心腸,對師弟關愛有加,又是送靈藥又是贈生辰禮,連煉製法寶都要跋山涉水給他找來最好的頂級材料……”
‘楊善’張了張嘴,忍不住打斷道:“少微不也是一樣嗎!”
“少微。”楚雲陵輕輕念了遍這個名字,“他喜歡什麼,我並不知曉。只是有時用不了的東西太多,就給他了。”
屋內靜了一瞬,‘楊善’隨即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他語氣驚怒:“那你到底要說什麼?!細數你這些年對我有多上心嗎,還是覺得這樣我就不會再計較?!”
楚雲陵定定看着他,突然略微失笑一聲:“你還不懂嗎?”
其實隔着窗戶紙馬上就要捅破的答案,‘楊善’一定是有所感知的。但他下意識地否定了。更或者說,在這樣一種限制自由前提下的任何探討,都充滿着一種玩弄的虛偽。‘楊善’只要腦子沒壞,就不可能會去相信。
楚雲陵似乎沒指望從他那裡得到答案,他低低地抽笑了兩聲:“我只是等太久了,太不甘心了。你沒有任何錯,是我錯了。匕首就在這裡,只要殺了我,這一切都結束了。”
他擡起手,似乎猶豫了,然後手才落到楊善臉邊,輕輕摩挲了一下,“如果還有來世……”他停了停,自嘲地鬆開了,“你應該不會想遇到我。”
楚雲陵站起身。這時候,屋子裡已經完全灰暗了,看不見半分影子。他單手擋開木簾,往屋子另一邊走去。他的腳步有種又輕又沉的感覺。
站在身後的楊善忽然有一瞬感到茫然無措。
他很難形容現在心裡是什麼滋味,好像本來打算揍某個人兩拳,拳頭還沒落下去,那人突然就趴下賣起慘來了,明明他才是受委屈的那個。憑什麼把刀給他,送出去的又還回來,像樣子嗎!?
屋內又亮起來,燭火被風吹得忽明忽暗。楚雲陵過去關窗,隨後往周遭緩緩看了一眼,他手心一揮,將喜慶的布置全都收了起來,不知在想什麼。
楊善望着他走過去,又端着燭火走回來,心裡越來越難受。他可不同情楚雲陵,反正這結果都是因他而起。他只是懷疑接下來馬上就是鮮血淋漓的場面了,想到這裡他就肝疼。
他幹嘛捅自己一刀啊!!實在要償命,他嗑個丹藥不行嗎!
人有時候甚至很難共情過去的自己。
楊善索性躺上了床榻,那是唯一一個能躺下來的地方。半個時辰很快就到了,他怕到時候血濺三尺又噴他臉上,到時借個被子心理上擋一下。
其實他基本知道怎麼回事了,就楚雲陵非要造,造完了還把他硬是拘着,他不把人捅了才怪。
楊善其實算好脾氣了,一般情況他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大不了就罵幾句,頂天了再打一頓,也只有楚雲陵這種,能把他搞得不死不休。兔子被逼急了都得咬人兩口,楊善想,捅就捅了吧,反正這事不是他起的頭,等他搞清楚出去了,還得找楚雲陵算賬。
但這賬怎麼算,他又有點拿捏不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