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識(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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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人大概是極有涵養的,或者不願意別人瞧見他的狼狽姿態,只一味衣袖掩面,咳着咳着,興許身體多少疲乏難以支撐,就往前倒來。

楊善連忙要把他扶着躺下,但雙手剛碰上肩頭,那人一雙手臂就環抱過來,緊緊箍在他腰間,那力道和此前咳嗽虛弱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楊善身形一僵,極為不適地要推開,卻見懷中人貼在他胸前,肩頭聳動,發出了低低的抽氣的聲音。

“你是不是在怪我?”那人仰起頭,雙眸含水,滿面羞愧:“我不該在太清宗丟下你的,可我修為實在低微,根本不是那妖王的對手,與其成為累贅,還不如……”他好似沒臉說不下去,眼睫微微垂下,神色略顯悲戚。

等等,太清宗,妖王……這人在說什麼?楊善推拒未成,連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他全然懵住,須臾後,忍不住道:“你……”

他又晃了下頭,感覺不能刺激病人,換了個委婉的話題:“你知道這是哪兒嗎?你可認識這裡的主人?”

那人微微搖頭:“我當時用了一張珍貴的傳送符才逃出來,卻不知傳送到了何處,靈力被抽干,耗在這裡修養了月余,也沒能走出去查探情況。至於此間主人——咳咳咳咳——”他又咳嗽起來,楊善趕緊藉機把他放躺。

“此間主人我也未曾見過,我當時狀態實在太差,只能暫時借住此地。幸好,幸好又遇見了阿善。”

那人還隔着衣袖抓着手,楊善充分體諒他的不安,由他去,追問:“你在哪裡見到我的?”

“就在樹林對岸的溪邊。”說了這一句,那人打了個寒顫,道,“阿善,你能抱抱我嗎,我好冷。”

不解風情的楊善給他施加了一個取暖的法術,拉過被角把人捂住,道:“別怕,現在不冷了。”

那人固執地伸出手:“可我想被你抱着。”

楊善抓過他的手按回去:“試着用靈力,很快就不冷了。”

那人就睜着眼,眼圈逐漸泛紅了,沒再說半句話,卻叫人覺得他已經受了一肚子的委屈。

楊善有心再繼續之前的話題,都不好意思開口了。沒一會兒,他就熬不住對方的目光,尷尬地起身道:“你既然沒事,那我就先走了。”

他得去天塹,否則時間該錯過了。

然而他話音剛落,榻上的人像受了什麼巨大的刺激,一張臉色煞白,猛地嘔出血來。楊善雖已經轉過身,可他對血腥氣實在敏感。

“你,你要拋下我嗎……”那人眸中含着水霧,唇色慘白,“若是這般,也回去見過母親,親自告知,解除你我道侶關係。”

楊善足足愣了數息時間。

彷彿一道霹靂當空落下,把他劈得四分五裂,他僵硬地扭過身形來:“道侶?”

榻上人撐着半坐,眸光帶着含蓄的譴責,彷彿在看一個負心郎,未言半句,但那悲傷幽怨已經能蔓延到整個屋子。楊善被釘死在原地,好像過了很久,口中才有些發顫地問了一句:“我們何時是道侶了?我不就是把你送回屋子裡了嗎?咱們各救一次,扯平了。”

“怎麼能扯平……”那人強撐着要下榻,步履踉蹌,往前栽倒下去。

楊善本能反應就是伸手去接住,這幾乎是刻在他骨子裡的了。一霎那,頸邊的氣息就變得凌亂起來。對方欲泣含淚,兩手環在腰間,擡眸輕語道:“是我失禮了。”

楊善推開他的手僵在半途。

他像是被燙了似的,連忙躲開了視線:“我不走,你回去躺着吧。”

“我不信,你肯定還惦記着別人。”那人緊緊擁着他,語調輕得像是撒嬌,好像捨不得鬆開一下,分明是含蓄而剋制的目光,卻有種滾燙到極致的溫度。

楊善僅僅只是餘光瞥見,心口就鈍鈍地抽痛起來,彷彿完全無法承受,卻不知何故。

這時,他終於想起來問人家的名字了:“我名楊善,木名楊,積行善。是我師父取的,期許如良木可雕,一生行至善之事。你呢,如何稱呼?”

那人聽罷,卻是須臾未言,輕輕咳嗽了兩聲,才道:“自幼疾病纏身,母親望我以肉身疾苦砥礪心性,故取了一個單名‘病’字。至弱冠之年,又以‘無疾’為字。我名,譚病。阿善一向喚我無疾。”

說完這長長一段話,他略喘了口氣:“我們能不回去嗎?我想和你留在這裡。”

楊善應該果斷拒絕他才對,可總也無法面對那哀傷難言的眸光,彷彿有千萬種說不盡的委屈藏在裡面。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而已,為什麼有種已經很熟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