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噩夢很淺,淺到她甚至一感到痛苦就能立即醒過來。
夢裡,有一個很模糊的聲音,像小孩哭,又像海浪的咆哮,或者是人群鼎沸的背景音,她聽不真切,也看不真切,彷彿是黑茫茫的一片,唯獨只有那個辨不清的聲音。
她的噩夢並不可怕,只是覺得有些難受,難受到深處就變為痛苦。
這些,厲北霆都不知道。她沒有告訴過他,也沒有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甚至還會刻意隱瞞。
這種痛苦並不會因為共情理解而有所消減,她覺得,厲北霆比她承受的更多,只是這個沉默寡言的冰冷男人,從來沒有說出來過。
宋煙看着厲北霆,微微笑着,等着他的回答。
“劉叔還沒有迴音。”
厲北霆相信劉叔,也沒有去催促過。廖海飛是比他想象的要嘴硬,但是他有時間跟他耗着。
宋煙:“我想去見廖海飛。”
“好。”
厲北霆看向宋煙,眼裡閃過探究,但終究還是一口答應。
下午,厲北霆帶着宋煙去了他私人住所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燈光略為昏暗,但是關押廖海飛的那個房間卻是白熾燈,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宋煙進來,光線才調轉到比較暗的狀態。
她看向綁在柱子上的廖海飛,他的四肢上面布滿血痕,身上也全部都是結痂又流血的傷痕,整張臉腫的看不清楚樣貌。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廖海飛,宋煙甚至認不出他。
看到宋煙進來,廖海飛的嘴角扯了起來,他腫脹的眼皮使勁撐着,直直地看着宋煙。
宋煙表情平靜的開了口:“我的孩子沒了。”
廖海飛眨了眨眼睛,他的嘴皮動了動,異常難聽的聲線在空氣中響起:“我知道。”
宋煙:“你不知道!你如果真的知道這句話意味着什麼,你就不會那麼喪心病狂,你如果知道,你就不會到現在還三緘其口。”
廖海飛看着她,腦子裡突然想起之前在酒吧的巷子里和她交手,酣暢淋漓。
她不顧一切地和他對打,招招狠准。
現在,她卻只是站在他的面前,歇斯底里地控訴,卻沒有再與他動手。
“你是我見過最惡的人,以後在外面,你一定不要讓我碰見你。”宋煙走近他,聲音平靜而低沉。
廖海飛:“我還想見你呢。”
他的聲線已經很難聽,但是卻依舊保持着他慣有的戲謔語氣。他好像從來都不會被擊碎,而眼前他遭受的這些皮肉之苦,他壓根就沒有放在眼裡。
宋煙微微一笑,彷彿蓮花盛開剎那芳華,帶着絕殺的氣質:“靜候。”
厲北霆在房間外看着裡面的情況,見宋煙已經說完準備出來,厲北霆對劉叔說:“三天內,我要結果。”
“是。”劉叔皺眉,但還是沒有任何猶豫地答應。看樣子,要用非常手斷了。廖海飛真的是他見過的最硬氣的犯罪分子,或者說,最讓他感到可怕的犯罪分子,他從來沒想過一個混在黑暗之中的人會有這麼強大的信仰。
除了信仰,他不知道該用什麼來解釋。
厲北霆帶着宋煙往回走,一路無話。
回到老宅,厲北霆有工作處理,去了書房。
宋煙則回了自己的卧室,她看着那個放在角落裡的機器貓,走過去,手伸進了它的口袋。她從口袋裡摸出紙筆。
她拿着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