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7章 瓮棺
漢子一聲吆喝,花船徐徐開動,漸漸駛入河面的薄霧中。
須臾後,伴着琴音渺渺,紅娘子悅耳的聲音自遠處傳來。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
她在誦讀着陶淵明留下的那篇千古美文《桃花源記》,也不知是何意思。
“小兄弟,細細體會,江湖路遠,有緣再見......”
漢子出現在船頭,拎着那罈子酒,仰頭痛飲,而後隨手將酒罈子棄入河中,放聲狂笑起來,姿態說不出的豪邁,轉身而去。
不多時,他粗獷的歌聲響起。
“既落江湖內,便是薄命人,人情勝似吳江冷,世道更如蜀道難,行路難,行路難,不在山,不在水,只在人心反覆間......”
只是,他的唱腔實在是不好恭維,倒像是縴夫的吆喝聲一般,自有一股子豪邁的味道在其中。
我在河畔駐足,一直等船消失在水面上,目光方才落在她送我的包裹上。
她送出此物時離天亮還有一陣子,卻立即催促我下船......
意思我懂——這裡面的東西和我有關,所以她直接送來了,卻不想沾這上面的因果,故而不深說,所以我也沒有當著她的面打開,那就是有些不懂事兒了,把看客拉下水,這是想要反目成仇的做法。
此時她走了,我卻是不用再窮講究了。
包裹沉甸甸的,解開後,裡面是個挺大的木頭盒子,盒子有鎖扣,卻沒有上鎖,輕輕一抬蓋子就開了,裡面鋪着明黃色的綢布子,綢布裡面包裹的卻是一個陶器。
陶器是老東西,年代我看不出來,是彩陶無疑,只是說它是缸,尺寸達不到,說它是瓶子,肚子太大,開口也大,上面還加個雕着人頭模樣的蓋子,卻也算不上是個瓶子......
“這是......”
我將這陶器拿起來,翻來覆去的在手中觀摩半響,而後放下,在河邊洗了洗手。
雖然不大確定,可看這東西的造型......只怕不是什麼正經東西。
這玩意讓我想到了“瓮棺”,是一種比較獨特的“棺材”。
大抵就是弄一個陶瓮,人死了以後將之塞進去埋了......
這種埋葬人法子好幾千年前流行過那麼一陣子,那時候是不分男女老幼,都興這個,到了後面,基本就是和尚還在沿用了,那種瓮棺又叫“和尚坐缸”。
這種坐缸跟和尚的坐化有點關係,坐化就是說那些得道高僧,死後依舊保持着端坐的姿勢,這樣的得道高僧寺院要嘛火化,要嘛就塞進坐缸里埋掉,隔幾年挖出來,如果面目依舊栩栩如生,屍體就會被塑金身,這便是人們常說的“肉身佛”了,舍利子和肉身佛都是僧人得道的一種證明。
只不過無論是“瓮棺”也好,還是“坐缸”也罷,那缸里都是能把人塞進去的,規格特別大,眼前這玩意,看起來像是“瓮棺”,可尺寸上不去,莫說是塞個大人了,恐怕裡面塞個小孩都夠嗆。
再加上我瞧不出這東西的年代,哪怕心裡有些想法,也落不到實處去,索性不再觸碰這邪門兒玩意,包裹好了,直接去了阿依她大哥的家裡。
老白和鷂子哥他們依舊高燒不醒,臉上紅的愈發厲害了,其中以小稚為最,稚嫩的小臉蛋子都呈現出了黑紅色,摸上去滾燙,給我心疼壞了,豆丁大點個人,卻跟着我們經歷這些磋磨,便是個天註定的薄命人兒。
取出紅娘子給我的藥水,挨個給這些人擦上,說來有意思,擦完了,瓶子里也空了,指頭戳上去都沾不着一丁點的那種。
“這便是授人以魚,絕不授人以漁了,都是成了精的人物啊,連這個都掐算的明明白白的。”
我搖頭笑了笑,懸着的心卻放下了,紅娘子的葯不是阿依的純天然草藥,用處已經在我身上體現出來了,想必要不了多久老白他們應該就醒了。
另一間屋子的燈不知何時亮了起來,等我回去的時候,阿依正在燈下看書,很專心。
這姑娘身上有着不同於同齡人的鎮定,見我回來,也不問我去了哪裡,眼皮都不抬的說了聲:“我那邊有‘砣砣肉’,餓了你就去拿。”
我本來準備直接回屋,聞言便停了下來,細細打量着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