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0章 門上的符
在古玩老物件的這個行當里,人們大都挺忌諱鬼神的,畢竟是古物這東西雖說不一定是陪葬的,但它一定是逝者之物,常年倒騰這個的,最忌諱的就是沾染上某些稀奇古怪的因果,或者乾脆遇到什麼邪門兒事兒,於是口頭上從不提及鬼神之物,實在是逼不得已,也只說一句“不幹凈的東西”,一晃而過。
鄭浪輝也是如此,但他話里話外都繞着一個“天黑了”沒完沒了,而且咬字格外的重,我怎能不知道他說的是個什麼意思?
正待要問,屋子的門“哐當”一下打開了,一個光着膀子的老鄉搬着一口沉重的大缸“哼哧哼哧”喘着粗氣,從屋裡挪了出來,行走如同螃蟹一樣,死冷寒天的,汗水剛剛冒出來就成了冰碴子,以至於脊背處看起來有些煙霧繚繞的感覺。
“哎哎,看看這個!”
漢子操着有些生硬的漢語嚷嚷了一嗓子,不過回頭看見我們幾個後,神色變了一變,笑容漸漸消失,臉色也陰沉下來,剛下了台階,就把懷中抱着的大缸“咚”的一下沉沉擱在地上,指着門口吼道:“誰讓你們進來的?這裡不歡迎你們,出去!!”
鄭浪輝臉上的笑容一下子燦爛起來,大抵是知道我們不是來搶生意的,對我們的戒備已然放下,一個勁兒的沖我擠眉弄眼,湊上來低聲說了句:“兄弟啊,你這人情交道沒做好呀......”
我翻了個白眼。
這廝口中的人情交道,其實就是準備工作。
干古玩這行的,最黑最坑的就是這幫子出來收荒貨、打秋風的,各種陰暗勾當說出來都夠寫一本坑蒙拐騙攻略的,北邊這頭的相對團結一點,首先就是“划片兒”,大抵就是當地一群干這個的,湊在一起仔細商量一番,劃定自己的活動範圍,外人想進來幾乎不可能,彼此越界了,那就只剩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南邊那頭就亂了,畢竟南方人在掙錢這方面一直比較擅長一點,腦瓜靈活,膽子大,路子野,啥都敢幹,經常帶着一票兄弟互掐,能把腦子都打出來。
其次呢,划好片以後就是準備工作了,他們叫“轉巷子”,實際上就是踩點,到處溜達,尋摸一些沒被人發現價值的老物件。
最後一環就是做人情了,這也是他們的說法,我覺得其實就跟行騙差不多,總會以一種極其偶然的姿態和老物件的持有者搭上線,不要懷疑這幫人的能力,他們總能讓你覺得遇到他就是遇到貴人了,然後在極短的時間裡迅速得到你的信任和好感,幹什麼?當然是為了讓你信任他,這樣坑你老物件的時候就好下手了,他說多少錢,你就得信這是多少錢,末了還得感激人家,覺得人家這是幫了忙,典型的賣了別人還得讓別人幫他數錢,這才叫最高境界。
這廝說我不做人情,所以不被歡迎,實際上也是在暗罵我不守規矩,跑到他的片兒區了,那眼神分明再說——兄弟,南邊來的吧?
還別說,老白這廝以前真是在南邊玩的。
不過我已經表明態度了,他揪着不放就是找茬兒了,大家恐怕得當面鑼對面鼓的做一場,這等人精不會不懂這個,一個台階總得是給我的,只等那老鄉怒視了我們一陣子,氣氛已經極其尷尬的時候,笑眯眯的上前說道:“哎哎,別激動,這是我好哥們,來這兒主要是幫我掌掌眼的。”
老鄉面色稍霽。
張歆雅見狀趁勢就說道:“老鄉,我看你這好東西挺多的呀,這就出了,這是出什麼事兒了嗎?”
我有些無語,我覺得這姑娘一定是故意的,一邊探話,一邊把鄭浪輝給我們的難堪直接還回去。
看吧,女人就是這麼小心眼。
鄭浪輝臉都綠了......
好在那老鄉沒回過神來,或者說是走神了,面色陰晴不定的沉默了一陣子,搖了搖頭,拍了拍那口大缸,沖鄭浪輝說道:“這是最後一件了,給個價,我一會也得走了。”
這老鄉看起來是個不差錢的,估摸着以前從來沒倒賣過這些東西,鄭浪輝收穫不少,帶來的三個人正把許多各式各樣的老銀器往盒子里裝,老鄉對那些東西看都不看一眼,唯獨對這口大缸情有獨鍾,粗糙的手掌輕輕摩挲着,猶如在撫摸情人細膩的皮膚一樣,甚至還湊到裡面深吸了幾口氣,滿臉的陶醉,帶着些許警惕看了眼鄭浪輝:“這個你好好給價,便宜了可不行,這是真真正正的老物件,我家祖上傳下來的......”
不等他說完,鄭浪輝就擺手打斷了:“行了行了,你別摸了,哎呀媽呀,這給我看的,眼皮子直跳......”
老鄉翻了個白眼,一副我已經看穿你的樣子。
“得,我不跟你犟!”
鄭浪輝一把把老白揪了出來,說道:“來,你讓他給你看!”
老白在那老鄉的注視下也有些無奈,就讓老鄉放倒大缸,看看底足,老鄉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