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6章 墓中的人心(上)
這個世界上自打有了人類開始,偏見這種東西也就隨之而來了,完全是不可避免,也無法避免的,哪怕是最為豁達的人,在其心底深處也存在着這種東西,只不過可能連其自身都沒有意識到罷了。
比方說,每每提到美人二字的時候,人們的心裡就立馬和優雅、香噴噴等一系列美好的詞語掛上了勾,彷彿美人這東西是一種獨立於人類之外的奇特生物一樣,殊不知,再美的人拉的也是屎,拉上被子放個屁照樣能讓其丈夫痛不欲生。
不,應該說,所有人都知道這些,只不過下意識的會從心裡將其忽略掉而已。
拉屎放屁?不,仙女才不會幹這種事呢,這些腌臢事兒只有安在醜人的腦袋上才算是相得益彰!
這等認知,難道不正是一種偏見嗎?只不過所有人都忽略了而已。
作為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俗人,我從不敢高看自己,覺得自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這等十之八九的人都有的毛病我當然是有的。
每當從墓室里鑽出去,大傢伙湊在一堆脫了鞋子休憩的時候,張歆雅那雙看着纖細小巧的腳丫子上散發出的味道比老白不遑多讓,無數次的熏陶着我的嗅覺,可即便是遭受過這樣的摧殘,我潛意識裡依舊堅定不移的把美人和香噴噴這種詞兒掛鈎在一起,大抵也算是九死尤未悔了。
而在面對這座墓葬的問題上,我也犯了這等同樣的毛病,那就是——偏見!!
樊鬍子到底是個什麼人?
這是南疆的一位大巫師,巫蠱之術多陰暗詭譎,所以,施巫之人也大都變態殘忍,不是說沒有好的,而是比例實在是有點低,所以,當我知道這座墓葬是樊鬍子給劉鋹設計的以後,腦袋裡第一印象就是——她想作什麼幺蛾子?如此的炮製大活人,劫人命數,她到底要培養什麼東西出來?
這是站在玄門的角度來看同行之人了,卻忽略了至關重要的一點——樊鬍子,首先,她是個女人,一個身上雄性激素分泌過度,相貌極其醜陋,堪稱是美髯公二世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對男人是相對寬容的,而對女人則很刻薄,一個女人若是長得丑了,萬事皆休!
這條定律放在樊鬍子這個人身上,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素馨說,樊鬍子生在嶺南一個獵戶之家,出生之時便很是有些古怪,剛剛從母親肚子里鑽出來的時候,上唇下頜便生着密密麻麻的鬍鬚,烏黑烏黑的,甚是驚人,若是男兒身的話,在古代那個男子以須為美的年代里,少不得被人誇一句——長大必定是條好漢子!
偏偏,她是個女孩,她父親揭開襁褓只看了一眼,臉上便浮現出恐懼之色,以為這是什麼妖怪,蒙昧年代的人可沒有激素分泌這個概念,下意識的將孩子揚起就準備將之摔死,然而畢竟是親生骨肉,十月懷胎的時間裡也曾無數次的生出憧憬和幻想,幾度舉起了襁褓又悄悄放下,最後嘆息了一聲,終於還是沒能下得去手。
於是,這人便抱着孩子出了門,把尚在襁褓中的樊鬍子扔到了山裡,只說興許是自己一輩子打獵果腹、殺戮過重得罪了山神,這才有了今日的報應,如今便把自己的孩子供給山中的豺狼虎豹果腹,也算是扯平了。
樊鬍子就這麼被遺棄了,許是命不該絕,竟然被隱在山中的一個巫師給撿走了。
這倒不是那巫師善心大發了,實在是從了巫蠱這一行當,由古至今就沒見過有幾人能善終的,各種害人的巫葯、鬼鬼神神之事沾染了,損耗陽壽不說,那就是慢性毒藥,日復一日的刮骨髓,刮著刮著,年歲大了人也就完了。
於是,以前的巫師都有這麼個規矩,大概就是能活過四十歲的,就得開始考慮自己的身後事了。
巫師撿走了樊鬍子,目的就是為自己老來做打算,他沒有教樊鬍子巫蠱之術,反而在樊鬍子身上下了巫葯來控制她,只等樊鬍子六七歲了,每天便要操持這巫師的生活,說到底就是這巫師的奴僕。
當一個人生死福禍喜樂完全都捏在另一人的手裡的時候,就不要指望什麼善待了,還是那句話,永遠不要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挑戰人性的惡,當人性不加束縛、徹底放飛自我的時候,很多毛骨悚然的事情也就隨之而來了。
打罵?那都是輕的。
那巫師拿樊鬍子試藥不說,每每聽聞外界出了什麼殘忍變態的刑罰,只要不傷性命,甚至都興緻勃勃的在樊鬍子身上試驗一番,純粹是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想知道慘叫聲是不是真如傳說中那麼慘烈,如果不是擔心自己到老了沒人照料,怕是會學隋末那諸葛昂和高瓚互相比拼炫富,於是乾脆把小妾蒸熟來吃!
只是這巫師卻不曉得,他身邊的樊鬍子並非是一個蠢人,相反,還很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