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6章 利與義(上)
玉玲瓏和我說過,唐景生此人,表面上看着沉穩而厚重,實際內心殘忍又變態。
他和她們這些被賣到船上的船娘有些許不同,他是祖上被賣到花船上,後來進了武堂,一步步的熬出了頭,子孫後代於是也都為花船效力,逐漸的他們家的人幾乎壟斷了武堂的高位,即便不是堂主,也一定是能主事的,可以預見到,他百年之後,唐白鷺也會成為高層,根本不必再摸爬滾打。
家族世世代代身處高位,讓早年間的唐景生心高氣傲,他忘記了祖上也是奴僕,視那些底層如螻蟻,整天趾高氣昂,彷彿自己是個天生的貴族、世家子弟似的,不可一世。
大約在二十年前,唐景生遭遇過了一次奇恥大辱,根據當時同行的人說,似乎是在外出的時候,和另一個玄門中人起了衝突,那人極其厲害,他向來自傲的一身武藝在那人面前跟鬧着玩似的,最後被人家揪住衣領子跟打孫子似的抽了三個耳光,顏面落地。
那件事情之後,唐景生變得沉默寡言,回到船上十年沒有露面,直至他的父親去世,按說依照規矩,他應該先做武堂的一個高層,慢慢的再往堂主這個位置上爬,結果他卻不認,悍然發動,將當時的堂主殺死,靠武力坐上了堂主的位置,此時的他性情已經和年輕時截然不同,臉上帶着一副讓人可以信賴的面具,實際心胸狹隘,毫無氣量,一旦得罪他,基本上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所有人私底下都說,他是當年被人當眾三個耳光打的心理變態了。
打死我都不會想到,那個三個耳光把唐景生打的心理扭曲的主......竟然是我師父!!!
一時,我對我師父的崇拜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一發不可收拾。
當然,該有的戒備自不會少,一手按着天官刃,一邊則直接鎖定了唐景生婦女二人。
如果是我被人當面如此奚落羞辱,我覺得我一定會提刀暴起,血濺七步,在所不惜。
事實證明,這唐景生比我想象的能忍得多,被我師父當面狠狠戳了肺管子,臉膛子上都閃過了一絲黑青氣,但很快又平復了下去,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你還真是一如當年,不過,終究只是年輕氣盛時的意氣之爭,細細想來,也算不得什麼深仇大恨,且看今日之江湖,你我同一輩的故人陸續凋零,或死於江湖紛爭,或修行有誤,折了性命,到如今又剩下了幾人?還記不記得當年黔江畔玄門年青一代聚會時那個喜歡熱鬧、性子跳脫的張小花?記得當時他與你也曾把酒言歡。
七年之前,五花八門裡橫、彩兩門起了衝突,他被那個眉心生着大肉瘤的秦布衣打折腿活捉了,只因嘴上毫無遮攔,惹怒了秦布衣,最終被五花大綁扔進籠屜里活活蒸死了,而今思來,當年黔江之畔,張小花與秦布衣也是一對好友!
還有蘭門那個姓陶的說書人陶祥兒,與那金門提筆批命的孔書生彼此鬥法,雙方你來我往,奇術盡出,最後還是那說書匠略勝一籌,蘭門的魔音灌耳,生生在那孔書生耳畔絮絮叨叨說了三天三夜,把個孔書生說的三魂七魄去了一半,九竅淤塞,當場心梗去世。
故人如此互相傷害,叫人痛心疾首,如今已經沒剩下幾個了,你我又何必如此呢?”
只是,他笑歸笑,那笑容看起來卻有些猙獰,隨後,他拿起了酒罈子,欲給我師父滿上酒水。
啪!
我師父抬手擋住,淡淡道:“我來喝的不是你這碗酒,你在這裡半路攔我,有話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