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2章 草蛇灰線,伏脈千裡(3)
對於修行之人而言,天地就是天地,世界的本質就是一台沒有情緒的機器,始終按照某種規律運轉著,沒有哪一天是特殊的,所謂的特殊,也都不過是人為賦予的概念。
所以,修行之人就該是無喜無悲的,就像這片天地一樣。
事實是,沒有一個修行之人能真正免俗,真正跳脫紅塵。
就連我師父和青竹這樣的人兒都做不到,當遇到節日的時候,他們的情緒同樣會受到波及。
他們都做不到的事情,更遑論是我們這些俗人?
於是乎,一年來的所有磨難,所有齟齬,甚至是即將要麵對的問題,全都被我們拋諸腦後。
一群命運的殘疾兒,湊到一起,反倒是活出了熱火朝天的滋味兒。
今日,不禁酒!
這是我師父說的。
茳姚擁有了真實的身體,她可以品嘗五穀的滋味,更可以痛飲美酒,這讓隻能汲取五穀精氣的綰娘兒非常羨慕,席間看我時眼神特彆幽怨,仿佛在說——你不是號稱自己的傀儡術天下第一嗎?為什麼就不能給我也做一個那樣的身體呢?
人家那是天生的,宛如娘胎裡帶出來的一般,哪是手工藝品?
我沒有解釋這個問題,在綰娘兒的注視下,很認真的打量了一下茳姚的身段,然後深刻的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你就算讓我拿著剔骨刀和塑魂剪,我也做不出類似的高仿版!
不是我家傳的器物不好用,也不是我家傳的傀儡術不好。
而是......藝術天分不夠!
我覺得,就算是換了世上最厲害的雕塑師,同樣也得直呼藝術天分不夠,所謂巧奪天工,不過是人給自己臉上貼近罷了,人的手藝怎能和老天爺的手藝相比呢?老天爺傾儘全力雕琢出來的存在......
人,模仿不了。
茳姚捕捉到了我打量她的眼神,但,許是真正體會到了死而複生的快樂,她心情很好,沒有和我計較,飲酒之後的她俏臉微微發紅,眼波流轉之間,竟有媚態。
當一個放下過往的隔閡時,融入一個集體其實很快。
茳姚就是這樣,她與鷂子哥他們頻頻舉杯,隻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似乎對老白有格外的偏見,老白難得豪邁,酒到杯乾,最後的結果就是......他橫著出去的。
小稚很奇怪,發現茳姚身上有了一種叫做親和力的東西後,格外的願意與茳姚相處。
於是,午飯過後,她一直粘著茳姚,甚至非得午休的時候還得拉著茳姚。
張歆雅酸了,當我扶著她回到房間的時候,她的身上依舊散發著濃硫酸的刺鼻味道......
李伏虎是個非常能鬨騰的主,下午的時候,她捯飭出了自己的相機,嚷嚷著非得讓我們來一張全家福。
這個提議讓我們眾人驚愕了許久。
我們所有人忽然發現,迄今為止,我們竟然沒有一張合影。
於是,很快眾人聚集到了院子裡。
喀嚓!
李伏虎按下快門後,我屁顛屁顛的跟在她後麵回了房間,並在她的電腦上看到了那張照片。
我師父坐在最中間,老道士顯然一輩子沒拍過幾次照,顯得有些局促,一直板著臉維持自己的威嚴形象。
青竹摘下了麵紗,翹著二郎腿坐在他身旁,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像極了伴著小馬紮吃瓜的八卦女郎。
在青竹身旁便是我了,我笑的燦爛,茳姚坐在我身旁,身子微微朝著我靠攏,小稚躲在她懷中,另一邊就是斜著眼看小稚的張歆雅,酸味兒隔著照片都非常明顯。
我師父左手邊便是鷂子哥、水生哥、老白、無雙四人了,老白喝多了,拉出來拍照的時候都處於半昏迷狀態,腦袋後仰著,整個照片裡就倆鼻孔最為鮮豔,李伏虎的相機自然是極好的,以至於這廝鼻孔裡的鼻毛都纖毫畢現,看起來像極了豬八戒......
我看著照片,目光漸漸變得柔和,雖然沒有鏡子,但我知道,此時的我大抵是極溫柔的。
“這便是家啊!”
我輕輕歎息,並催促李伏虎一定要多洗一些。
李伏虎歪著眼睛問我,洗那麼多乾什麼?
我沉默了一下說,我們每個人都要帶著,這樣,不管我們飄出去多遠,都能找著家在哪裡。
......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拒絕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
茳姚也不能。
所以,當小稚黏糊糊的粘上了茳姚後,很快攻破了這個平日裡性子極冷淡的女人的心房。
一整天裡,都能看到二人形影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