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才波折,霍晚絳的小臉更添三分慘白。
這種被所有人圍繞、審視、肆意評價的滋味,每一次都讓她如坐針氈。
薛逸聽懂了阮娘的逐客令,也知自己方才舉動太過冒險,可是......
可是不把真相告訴霍晚絳,不教他心愛的女孩子學會勇敢,他怕再沒有機會了。
阮娘是攆不走他的,薛逸雙手撐腮,愁眉苦臉,像條小狗兒似地盯著霍晚絳:
“阿絳,我知道是我莽撞了,可事出有因,我再瞞你不得。”
“五日前,金城太守朝長安遞來消息,衛小國舅叛逃出走玉門關後於金城被伏誅。屍首經多人確認,是衛驍無疑。淩郎君的餘黨被徹底鏟除,陛下不再追究他謀反之事,有意將他以平民之身貶至幽州或嶺南。”
“這也是為什麼我今日敢正大光明接近你,阿絳,你是他的妻子,他去哪兒你就要去哪兒。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所以才自作主張,想在你離開長安前替你出一口氣。”
衛驍居然死了!
霍晚絳不寒而栗,晉帝連最後的衛家人都要趕儘殺絕,還要將淩央趕到那麼遠、那麼惡劣的地方。
幽州或嶺南,前者苦寒之地,與匈奴接壤,常常飽受匈奴人侵擾劫掠,民不聊生;後者更是瘴氣叢生、蟲蛇猛獸出沒之地,潮氣、熱浪交替不斷,人煙稀少。
他們真被趕出了長安,該怎麼活啊?
難道還要對著晉帝感恩戴德,感謝他不打算以流放之名處置淩央?
霍晚絳什麼心思都沒了,聽到“貶”這一字時,她眼裡已經淚水漣漣,一片閃爍。
薛逸不忍心看她難過。
他鼓足勇氣,欷歔道:“阿絳,我知道你自小就把心放在了他那裡,可有的苦,你沒有必要硬吃。如果你願意,就算我被爺娘打斷腿也要把你娶回長搏侯府。”
他太後悔了。
在霍晚絳嫁給淩央前,他若是再多幾分勇氣和毅力,丟半條命也要阻止這樁婚事,總好過讓他的阿絳受苦。
他以為這樁婚事要作廢的。
霍晚絳捏帕拭淚,過了半日,才止住抽泣,衝薛逸比手語:
【薛郎君,多謝你的好意。我不願牽連彆人,願你今後能覓得良人。】
長安是她想留就能留的嗎?
先不說薛家夫婦對她是什麼看法,沒有任何高門,能容忍兒媳是一個啞巴,還是個嫁給過廢太子的啞巴。
她再有想活命的心,也無法心安理得享受薛逸流血換來的親事。靠薛逸,還不如去求叔父,可叔父為了霍家什麼都做得出來,她重回霍府隻會被當做物件對待。
不就是幽州嶺南?洪水猛獸又如何,要走鬼門關又如何,她一刻也不要被囚於長安這座樊籠之中。
......
回淮南王府前,霍晚絳去西市變賣了戴出門的所有珠寶首飾,還順便去了上回賣書的書坊。
書坊老板將一個沉甸甸的袋子塞給她:“女君好運氣,上次您委托我出售的詩冊,被好心人高價買走了。”
這些錢財遠超出她的預期,誰會這麼大發慈悲?
滿滿一大袋的金餅,放眼整個長安,能一次性拿出這麼多的人家戶也寥寥無幾。
霍晚絳再三追問,書坊老板就是不透露,隻說那人愛書如命,她隻得作罷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