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凝玉沒發現樓下假山後面的文菁菁。
她也並沒有離開,而是無聲地看着謝凌。
她尋了個話頭切入。
“表哥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喝酒?”
“裡頭太吵鬧,我便出來透氣。”謝凌的面頰被覆著光,明明燈芒是暈黃的,給他的眉目籠上暖意,可阮凝玉還是看出了其中的落寞。
謝凌捏着酒盅,他看著錶姑娘向他走過來。
有了謝易書的事在先,他很好奇表姑娘過來,會跟他說什麼......
一直以來,每每想起當初嬸母逼她驗身,而他袖手旁觀的事,謝凌只覺喉嚨像湧上了血腥味。
越與她接觸,越知她的好,這件事便成了他往後的夢魘。
當初還是夏日,日影婆娑,氣溫分外焦熱。
他站在屋宇外的長八角門,明明在她即將被帶去驗身的時候,他明明叫住了她。
他是叫住了她的......
他明明應該攔住她的,將她抱在懷裡,告訴她不必承擔這些,不用受此侮辱。
可他當時做了什麼呢?
他最後還是為了所謂的大義,無關痛癢地說了兩句話,便親眼看着溫香軟玉的表姑娘走進了堂屋。
謝凌當時想的是,家法使然,比起她被趕出謝府,這已經不過是代價最小的懲罰了。
於是自己為了仁義道德,並沒有插手。
後面的事便發生了。
明明阮凝玉出來之後面色平淡,他沒有見過她哭,她之後更沒有提起過這件事。謝凌能感覺得出來,她跟其他的女子不一樣,他能感覺得出來她是不在意的。
可為什麼,反倒是他這個作壁上觀的表哥嘗到了萬箭鑽心,嘔心鏤骨的疼呢?
之後每一次見到她,這件事便會在他的心裡生長出新的血肉,不斷地往他的心口紮根去,去凌遲,叫他痛徹心腑,又刻骨銘心。
他不知在多少個午夜被驚醒,不知多少次夢回到了那天。
表姑娘那時伶仃一人進堂屋的背影總會在深夜裡準時出現在他的夢裡。
他在世人面前外表霽月風光,可在表妹的心裡,應是被她唾棄的吧。
謝凌望着她,希望在她的眼裡能看到指責,看到怨恨,看到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