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8章
陳平安可是從驪珠洞天走出來的,見過的山頂人物,不算少了,能夠讓陳平安覺得“挺厲害”的人物,自然不簡單。在落魄山竹樓的喂拳之人,曾是一位十境巔峰的武夫,在桂花島上的喂劍之人,好歹也是一位老金丹。
陳平安在樊莞爾身影消失後,想了想,也離開這處鬧市。
南苑國京師,分為大大小小的八十一坊,大致格局,與陳平安路過的許多王朝藩國都差不多,這座被譽為天下首善的城池,北貴南貧東武西文,白河寺位於西城,多是中層文官和殷實商賈的府邸宅第,處處可見匠心。
此時陳平安就走在一座石拱橋上,夜深人靜,陳平安輕輕跳到欄杆上,走到青石橋拱頂那邊的欄杆,陳平安望着腳下這條小河,潺潺而流,下邊立着一尊鎮水獸,形狀若蛟龍,亦是不罕見。
寶瓶洲許多繁華城池,欄板柱頭或是拱券龍門石上,都有這類用以壓勝水中精怪的鎮水獸。但是陳平安察覺不到這頭古老的鎮水獸,有一絲一縷的殘餘靈氣,好像就只是個裝飾擺設。
在陳平安望水發獃的時候,出身鏡心亭的仙子樊莞爾,遇上了本該回到南苑國宮城的太子殿下,魏衍。
此人雖是天潢貴胄,卻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年輕高手,他的武道授業恩師,是位從北方塞外流亡到南苑國的老一輩宗師,正如魏衍所說,是那當今天下、距離十大高手最近的一小撮人。太子魏衍的師父,與魔教三門之一的垂花門,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所以這份身份尊崇的太子殿下,也被湖山派和鏡心亭都認為是正道中人,並且有希望成為下一代的江湖領袖人物,鏡心亭甚至有意將其扶持為下一任南苑國君主。
而那個魔教中人的鴉兒,則是暗中扶持魏衍的皇弟魏崇,雙方爾虞我詐,相互構陷,在南苑國老皇帝那邊爭寵,已經打了五六年的擂台。
樊莞爾與魏衍散佈於靜謐夜色中,魏衍輕聲道:“樊仙子,你要見那個人,其實不用瞞着我的,他能夠躲在白河寺大殿,從始至終都沒有讓我們察覺到,肯定不是尋常的江湖莽夫,萬一他是魔教中人,你出了事情,怎麼辦?”
樊莞爾不願讓魏衍這位未來南苑皇帝心生芥蒂,微笑道:“殿下,你覺得自己與莞爾,還有魔教那個不知真實姓名的青鴉兒,春潮宮的簪花郎周仕,加上其餘六位差不多年紀的年輕高手,總計十人,與天下十大高手遙相呼應,我們十人當中,誰的武道最高?”
魏衍對此早就心中有數,除了有個好師父,還是一國太子,諜報眼線遍布天下,哪怕沒有走過江湖,也早就對江湖密事爛熟於心,魏衍不用思索便娓娓道來,“誰為魁首,不好說,但是前三甲,早有定數,生死之戰,一旦狹路相逢,誰生誰死,就看誰更擅長爭奪冥冥之中的大勢,天時地利人和,誰佔據更多,誰就能贏。”
說到這裡,魏衍瞥了眼女子身後,今夜出行,樊莞爾並沒有攜帶兵器,他笑道:“樊仙子精通鏡心亭、湖山派以及失傳已久的白猿背劍術,三家聖人之學,兼容並蓄,當然可以位列三甲,我師父由衷稱讚過仙子,有無劍背在身後,是兩個樊莞爾。”
樊莞爾笑道:“殿下謬讚了。”
魏衍一手負後,一手手指輕輕敲擊腰間玉帶,“魔教那個鴉兒,當年她剛剛進入京城,心高氣傲,竟敢跑去國師那邊,還吃了種國師一拳,能夠傷而不死,世人都覺得是她僥倖,但是父皇與我說過,國師曾言,那個小姑娘,武學天資之高,可謂女子中的陸舫。”
“最後一人,應該就是那個來歷不明的馮青白了,這十來年,橫空出世,他的身世、師門,所有都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喜好遊歷四方,不斷挑戰各路高手宗師,只知道此人進步神速,看他的對手挑選,就會發現他從一個略懂三腳貓的外行,短短十年間,就成長為當世第一流的高手。”
說完這些,魏衍轉頭問道:“樊仙子,其餘七人當中,還有隱藏更深的?”
樊莞爾雙手負後,走在一座寂靜無人的小橋上,靠近欄杆,一次次拍打着雕刻着上邊小石蹲獅的腦袋,搖頭道:“就算真有,最少我和鏡心亭都不知道。”
魏衍笑容和煦,不曾想樊仙子還有如此俏皮的時候,一時間他便看着那雙水潤眼眸,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