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大門前的石階被陽光曬得滾燙，杜歌雨站在廊下，望着手中那封皺皺巴巴的家信，忍不住搖頭輕笑。信紙上歪歪扭扭的字跡透着股孩子氣，一如寫信人的性格。
”這丫頭，都嫁人了還是這麼不着調。“杜歌雨的聲音裡帶着寵溺，目光在信紙上一遍遍描摹。
這是陶詩韻遠嫁兩月後的第一封家書。信中絮絮叨叨地說著新家的趣事，字裡行間滿是歡快。杜歌雨記得，小時候自己不知道逼着這丫頭練了多少次字，可這孩子總是找各種理由溜走，如今寫出來的字依然丑得可以。
”老夫人，要給二小姐回信嗎？“身旁的嬤嬤小聲問道。
杜歌雨輕輕搖頭：”先把信送去給秀秀看看吧，她這兩天總念叨着詩韻。“
府中這些孫兒輩中，要說最親近的，非陶詩韻莫屬。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丫頭就愛黏着她這個祖母，有什麼心事也總愛往她這跑。或許是因為陶明禮偏心，蘇秀秀也更喜歡陶書玉的緣故。
想到這，杜歌雨不由得感慨萬分。歲月不饒人，她已經老了，而陶詩韻又遠嫁他鄉。往後見面的機會，怕是越來越少了。
嬤嬤剛要轉身去送信，老管家就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張？“杜歌雨蹙眉。
”三少爺...三少爺在品香樓打傷了沈閣老的孫子！“老管家擦了擦額頭的汗，”現在鬧得沸沸揚揚的，街上都傳遍了！“
”什麼？“杜歌雨猛地站起身，茶盞被帶得晃動，溫熱的茶水濺在桌上。她扶着椅背，強壓下心中的震驚，”阿珠怎麼會......“
話未說完，她又咬住了下唇。品香樓雖說比尋常青樓體面些，到底也是風月場所。陶書珠一個讀書人，為何會去那種地方？
”去把人接回來。“杜歌雨沉聲吩咐，”務必要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不多時，陶書珠被兩個小廝攙扶着回府。杜歌雨見他衣衫凌亂，臉上挂彩，原本的怒意瞬間化作心疼。
”到底怎麼回事？“她示意小廝退下，親自給陶書珠擦拭傷口。
陶書珠低着頭，支支吾吾了半天：”是沈銘先動的手，孫兒只是在聽曲喝茶......“
”聽曲喝茶？“杜歌雨手上的動作一頓，”為何非要去那種地方？府中難道缺你喝茶的地方？“
”我......“陶書珠咬了咬唇，眼神閃爍，”是因為春華姑娘......“
杜歌雨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春華？品香樓的花魁？“
”她不是那樣的人！“陶書珠突然激動起來，”春華姑娘是清白的，是被人騙進去的。孫兒想替她贖身......“
”贖身？“杜歌雨盯着孫兒通紅的耳根，”你是想娶她，還是......“
”若她願意，孫兒必然求娶。“陶書珠鄭重其事地跪下行禮，”求祖母成全！“
杜歌雨閉上眼，深深嘆了口氣。她何曾不知道陶書珠的心思？這孩子從小就藏不住事，這些日子頻頻往品香樓跑，府里早有風聲傳來。只是她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