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依祖例而行。”沉默之中,胡大學士忽然開口平靜說道,“不論這些亂臣賊子會做出何等樣荒唐無恥的事來,想必都不會令我們吃驚。雖然如今無法馬上結束當前混亂的情形,但是今日的大朝會必須開,太子和長公主的罪行,必須明文頒於天下。”
舒蕪慎重說道:“明文頒於天下……這……這讓朝廷如何向天下萬民交代?”
胡大學士平靜說道:“正統,大義,便是交代,若一昧暗中行事,而不言明,反而不妥。”
范閑點了點頭,心想這位胡大學士在這樣複雜的時刻,依然堅持着馬上召開大朝會,和自己的想法極為接近。正因為不知道太子和長公主會不會逃出京都,宮裡的這些人才必須馬上廢掉太子,將慶國皇室的大統順利傳遞下去,然後詔諸四野……
議事既定,胡舒二位學士開始親手寫信,將京都發生的事情,擬了個簡略,然後由范閑鄭重蓋上皇帝託付給他的行璽,再蓋上從含光殿里搶過來的太後印簽,再簽上自己的名字。
封好了這十幾封信,范閑交給了自己的親信,由監察院中秘密郵路,向著慶國七大路的總督府發去,同時也發往了駐在邊境線上的五路大軍。
只是范閑清楚,發往滄州征北大營的那封信只怕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當范閑蓋上太後印簽的時候,胡舒二位學士對視一眼,微微搖頭,心想小范大人當著自己的面,居然毫不忌諱什麼,也真真是膽大。
十餘騎信使在得得馬蹄聲的倍伴中,用最快的速度衝出了皇宮,衝進入了京都似乎永遠無法天亮的街巷中,與四處的嘈亂廝殺聲混在一起,與時燃時熄的火頭混在一處,向著城門的方向駛去。
他們的身上肩負着重要的使命。
“能出城嗎?”胡大學士忽然靜靜地注視着范閑,這位大學士想從范閑嘴裡得一個準信,十三城門司現在究竟是在誰的控制之中。
范閑的眉頭皺了皺,說道:“應該沒有問題,我的人一開始就去了。”
胡大學士知道範閑從來不說虛話,既然他已經派了人去,像十三城門司這種要害位置,他一定派的是最得力的人。
范閑走出御書房,揮手召來在房門外守候的戴公公,沉默片刻後說道:“皇後有沒有什麼問題?”
如今的宮中情勢早變,洪老太監和姚太監隨陛下祭天,只怕早已死在大東山之上,而侯公公則被范閑異常冷漠無情地用弩箭射死,這兩年風光無限的洪竹則是隨着東宮裡的太監宮女,被關押進入了冷宮之中。而戴公公今日私開宮門,立了大功,又是范閑信任之人,很自然地重新拾起了首領太監的職司。
如今的後宮由禁軍看管,而內部的事務則是全部由戴公公負責處理。
他佝着身子恭敬無比應道:“奉公爺令,已經押進了冷宮,娘娘身子尚好,只是精神有些委頓。”
范閑點了點頭,半夜出逃卻又被抓了回來,換作誰也承受不住這種精神上的折磨。
藥物的力量漸漸有些弱了,范閑覺得精神有些疲憊,雖然知道此時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可依然倦倦地靠在了御書房外的圓柱上,看着宮旁的那一方廣場,沉默不語。
他沒有對胡學士撒謊,也正如大皇子所論,從一開始他就不可能真正地放棄城門司,只是他在京都的人手實在太少,城門司有數千官兵,根本不可能用那種暴力手段解決,所以他將陛下的遺詔複製了一份,交給了那個他最信任的人。
他對那個人有信心,對城門司的張統領也有信心,那位姓張的統領是地地道道的保皇派,在慶帝遇刺之後,便只聽從太後的命令,從而才能將秦葉兩家的軍隊,硬生生地擋在了京都之外。
不論從哪個方面考慮,城門司此時都應該會做出符合范閑利益的選擇。
范閑不知道,他所倚靠的這根柱子,曾經是皇帝陛下和陳萍萍兩次對話的場所。他也不知道,有一個叫做袁宏道的人,此時已經被自己的忠心屬下打暈,關進了監察院的大牢中。
他只是很擔心婉兒大寶,還有靖王府中的父親,一直沒有消息回報,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夠救出妻子與大舅子,靖王府此時的安危又是如何。
……
……
當一身白衣的小言公子從京都府後園出來時,范閑的突宮行動還沒有開始,負責收服京都府的沐鐵還埋伏在府外的黑夜之中。
他理理白衣,走入一條街巷,還有餘情閑遐回頭看了一眼夜空,夜空之中綻開了一朵煙花,十分漂亮。
慣常冷漠的言冰雲看着夜空中須臾即散的那朵煙花笑了笑,知道範閑已經動手了,自己也得快些。
他今天沒有穿夜行衣,而是一身打眼的白衣,與四周的黑夜顯得格格不入。因為他去城門司的任務本來就不是暗殺,而是收服,對付那些忠心耿耿的將士,言冰雲知道如何取信對方。
來到了城門司駐衙,在數十名官兵長槍的押解下,言冰雲平靜地來到了衙門,等候着張統領的接見。
“言大人如今乃是朝廷通緝要犯,居然來見本將,膽子着實不小。”
十三城門司張統領,這個控制着京都九座城門開合的關鍵人物,緩緩走出門口,看着一身白衣的言冰雲皺眉說道。
言冰雲靜靜地望着他,片刻後從懷中取出一張紙,說道:“陛下遺詔,不知張統領究竟是接或不接。”(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