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兒自有生氣的理由,因為范閑此次深入草原,雖然未曾折損什麼,但實際上是冒了一次大險,如此不愛惜自己地生命,葉靈兒一想到此點,便怒上心頭,如果范閑死在草原上。林婉兒怎麼辦?那兩個孩子怎麼辦?
她身為林婉兒的手帕交。有充分的理由,對范閑魯莽的舉動。進行最嚴苛的批評。當然,她生氣還有另一個原因,那便是,范閑來到了青州城,居然不來見自己,這麼大地事情,還瞞着自己。
范閑愣了愣,透着絲絲霧氣,看着破門而入的葉家大小姐,眼光下意識里從她身上的輕甲移到了那張熟悉俏美的臉上,心頭微微感動,知道對方確實是在關心自己地安全,只是……
“看你這模樣,倒比胡人更想活吞了我。”他愁苦着臉說道:“王妃,我和弘成沒穿衣服,你不至於急成這樣吧?”
進入青州軍衙後,渾身風沙,全身酸痛,無比疲憊的范閑與李弘成依仗着自己的權勢地位,第一時間內將衙內準備了兩大桶熱水,此時正泡的舒服至極,不料卻有位女子闖了進來,而且這位女子的身份,還如此特殊。
葉靈兒自幼在定州軍內長大,性情潑辣,較諸一般女子大有不同,聽到范閑的話,才發現范閑和李弘成二人正脫成了光豬,縮在了大木桶里,尤其是這兩個人,臉上還掛着刻意露出來的羞怯神情,十分可惡。
她反而不羞,也不怎麼惱,只是往腳邊啐了一口,瀟瀟洒灑地轉身而出。
草原上左賢王遇刺,王庭出事,必將陷入混亂之中。李弘成身為慶國朝廷駐西涼路軍方首腦人物,必須快速將此事稟知京都,同時回到定州坐鎮大營,調配軍力布署,以應對草原上產生了最新變化的局勢,所以第二天地時候,他就離開了青州。
但范閑卻留了下來,不是因為青州風光好,不是因為葉靈兒,而是他要等幾個人回來之後,才會真正的放心。
過了好幾天,范閑混入其中的中原商隊,終於滿身風塵地回到了青州城,算了算時間,這隻商隊的行進速度還真是極快。商隊回程時走的道路與范閑撤回的道路不是一條,反而錯過了那場驚心動魄的追殺。
看到這行商隊平安歸來,范閑的心情放鬆了些,他一直很擔心,因為監察院地動作,這些來自中原地商人,會成為胡人們報復地目標。沒想到胡人在盛怒之下。依然能夠忍住不對商隊動手,看來海棠這兩年在草原上地教化,單于對將來的定奪,已經影響了很多人。
緊接着,一位失去了牛羊,在草原上活不下去的孤苦牧羊人,也進入了青州城,只是沒有誰知道。在這半年裡,這位孤苦牧羊人,扮演是一個習慣佝僂着身子的啞巴僕人。
影子也平安歸來,范閑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只是王十三郎那小子一直沒有音訊,也不知道到底情況如何,讓他十分揪心。此行草原所謀甚大,雖然監察院習慣了以陰險的手段對付所有的敵人。但是任何手段都需要強大地執行人。
如今的范閑,他本身便是一位強大的高手,手下又有影子,如果不是有這些極為恐怖的殺將,他就算把海棠和單于引開。也不可能達成監察院既定的目標。
王庭處的北齊人由影子處理,而一定要死的左賢王,則需要另一位強者,范閑一直頭痛於此處。天底下的絕頂高手攏共只有那麼十幾個,直到很久以後,他才試探性地通過抱月樓途徑向王十三郎發出了邀請。
大東山事後,王十三郎一直在東夷城劍廬服侍重傷將死地四顧劍,只是四顧劍一直很奇妙的拖着未死,所以十三郎便再也沒有出現在人們的眼前。雖然兩年前范閑與王十三郎曾經有過協議,但是他不知道,這個協議現在是否有效。所以這個邀請只是一次試探。
而王十三郎沒有對這次邀請回復一字一句,他很直接地離開了東夷城,來到了慶國京都,找到了范閑。
范閑,影子,王十三郎,三大高手深入草原,各司其職。如果從絕頂高手所代表的執行力來講。如今的監察院,甚至比當年陳萍萍執政時。更為恐怖。
也正是因為王十三郎地到來,范閑才下定了決心,進入草原。因為此人的身份太過特殊,范閑不想讓宮裡對自己生出太多猜忌,所以一路上刻意掩蓋他的身份,只是帶着他進入了商隊,然後分開。
他依舊沒有想明白,四顧劍被皇帝老子打成了殘廢白痴,為什麼王十三郎還願意繼續當年的協議。他來不及想這些了,他只希望王十三郎在刺殺了西胡左賢王後,能夠平安歸來。
數日之後,范閑終於等到了他盼望已久地消息,準確來說,是所有人都知道了王十三郎的歸來。因為與影子的悄然歸來不同,這位劍廬十三徒的歸來,驚動了整個青州城。
那日烈日高懸於空,照耀着青州城,將凜烈的秋風曬的完全沒有任何脾氣,城門處的青磚都似乎要冒煙了,而一個血人就這樣走進了青州城的城門。
青州城地軍人們警惕地看着那個血人,手持長槍將他團團圍住,被這個血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寒意與殺意籠罩,心生懼意。
這個人穿着一件胡人的皮襖,如果說被劃破了三十幾道口子的皮襖還算皮襖的話,無數的鮮血從那些皮襖的洞口裡滲了出來,凝固,蔓延,糊住了他的全身。
不知道這個血人在草原上走了多久,那些血水傷口已經開始潰爛,蒼蠅蚊蟲正在他地身邊飛舞,看着異樣凄慘。
青州守軍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只知道,受了這麼重地傷,還能從草原中走出來,一定不是普通人。
那個人睜開了眼睛,嘴唇上全部是血泡,對着圍着自己的軍士們開口說道:“告訴范閑,我答應他地事情做到了。”
收到消息的范閑疾奔而至,一把扶住了他,看着他身上的傷口,滿心寒意,此次草原上的行動,自己負責引出單于與海棠,海棠終究是不可能對自己下殺手的,而影子悄無聲息的行事,所冒風險也不大,真正最困難的一環,便是王十三郎刺殺左賢王。
范閑不知道王十三郎是怎樣在連綿胡營中殺死了勢力龐大的左賢王,但他只知道,對方承諾自己的事情,已經非常完美的完成。
他抱着昏了過去的王十三郎,回到了軍衙,一臉沉默地開始替這位猛士治傷,葉靈兒在他身後遞着針刀,滿臉震驚與好奇,心想這個被砍了三十幾刀的監察院官員究竟是誰?怎麼這樣還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