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王啟年偷偷看了范閑一眼。發現大人地臉上只是有些惘然,這才恭敬說道:“下官很佩服言大人,不過身為監察院官員,或者說身為朝廷的密探,在入院之初,就應該有為國犧牲的思想準備,院中密探只信奉一句話,為了這個目的,什麼樣的手段,什麼樣地犧牲都是被允許的。”
“什麼目的?”
“一切為了慶國。”王啟年的臉上露出一絲有些狂熱地神采。
范閑的手指有些下意識地在桌子上寫着什麼字。他今天初見言冰雲,發現對方一直安坐在那張椅子上,而且坐姿有些怪異,像桿標槍一樣,除了臀部,竟是沒有別的部位挨着椅子。直到離開的時候,范閑才發現,對方的雙腳都被鐵鏈鎖在椅子上,而言冰雲的坐姿,只能有一個解釋。
言冰雲的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一處肌膚是好的,全是爛肉處處,所以才會選擇這個姿式。
“一切為了慶國?”范閑地眉頭皺的更緊了,“原來都是一群理想主義者啊。”
慶國朝廷的文書經由官方途徑遞到了使團,信中自然沒有什麼秘密,只是說北齊太後的壽誕將至,朝廷令使團延期回國,將這件大事辦完後,再行回國。
這不是什麼大事兒,兩國間的外交來往,碰見太後過生日這種事情,總是要湊個熱鬧的。而且身處上京,范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自然樂得多呆些天,只是想着家中的美妻弱妹,總是會有些牽挂。
“太後大壽,咱們代表着朝廷顏面,這禮物總不能太寒酸。”林靜副使琢磨着,“要不然喊下面哪位大人去秀水街逛逛?”
聽見秀水街三個字,范閑就想到賣酒的盛老闆遞過來地那封信,連連搖頭,上京地水本就夠深的,長公主還想在信陽遙控指揮異國內亂,這種渾水范閑斷然不去攙和。
“那送些什麼?”林靜開始頭痛起宮宴送禮地問題。
范閑早就有數,將手一揮說道:“到時候我寫首詩,裱好一點就罷了。”這話聽着狂妄,但身邊的幾個下屬卻是連連點頭,詩仙范閑不作詩,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如果范閑因為北齊皇太後的壽辰破例,這個面子也算給的極大。
不過……范閑的字可確實拿不出手。
王啟年又開始出餿主意了:“言大人在北齊的身份乃是雲大才子,棋琴書畫無一不精,他的書法師承潘齡大師,年前在北齊這邊,一幅中堂,可以賣到千兩紋銀。范大人作詩,言大人手書,慶國兩大年青俊彥人物出手,還不得讓北齊太後笑歪了嘴?”
林靜林文二人知道王啟年是范正使的心腹,心想這個提議倒也不錯,他們如今自然知道言大人的身份,只是感覺有些怪異,卻一時想不明白這個提議的怪異處在哪裡。
范閑笑罵道:“言大人是何許人?只怕北齊人人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你居然提議讓他寫幅字送給太後當生日禮物,你也不怕太後打開書卷後活活氣死了,宮裡變成了做冥壽。”
王啟年一窘,這才發現自己確實提議的荒唐,涎着臉笑道:“若能氣死北齊太後,這也算是院里的一次佳話啊。”
范閑懶得理這中年男人的無趣冷笑話,自己陷入了沉思之中,很明顯,如果言冰雲平安回到慶國,憑藉他這四年來在北齊打下的基礎和這一年來的牢獄生活,言公子會在監察院內部馬上上位,他的父親言若海是四處處長,而一處的位置一向虛位以待,院內人士都清楚,陳院長是將一處頭目的位置留給了仍被囚禁着的言冰雲。
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自己會逐步開始接手監察院的一切&ash;&ash;等陳萍萍死後,而且范閑很清楚,那一天或許遙遠,或許很近,很近。
如果范閑自己要牢牢將監察院控制在手中,那麼八大處是他必須要掌控的人員,這卻是范閑最大的弱點,除了三處和八處之外,他基本上在監察院里沒有自己的親信。本來以為此次北上,可以贏得言冰雲的友誼,進而獲取一處與四處的支持,但沒有料到,初見面時,范閑就能清晰地感覺到,言冰雲似乎在對自己有些隱隱的敵意。
這是為什麼呢?好在言冰雲似乎也並不想把這種敵意隱藏起來,這一點讓范閑感到略微有些放心。
“大人,時辰到了。”王啟年在旁小聲提醒道。
范閑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別院,身後林靜林文二兄弟面面相覷,不知道正使大人今日又要去哪裡。
院外有長寧侯的家人等着,宮中某些人物已經發過話,所以負責使團護衛工作的御林軍默認那些穿着一身錦衣的人,接替了自己的工作,護衛着馬車駛向北齊上京最繁華的太平巷,天上下着細雨,瞬息間吞沒了車隊的行駛痕迹。
慶國監察院提司大人范閑,今天要會見齊國錦衣衛鎮撫司沈重大人,密探頭目的會面,總是會顯得神秘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