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京華江南 第五十六章 梅園病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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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閑這才知道,原來這位死在洪公公手上地胡人刺客,是當年慶國開國之時,與西胡和親時,送過去的“假公主”的後代,雖然過去了很多年,但依然保有了慶國人的面貌&ash;&ash;其實這次和親很有名,因為當西胡被慶國打到最慘的時候,對方曾經想求和稱臣,派了一隊當年和親隊伍的後代回到京都,只是被慶國人堅決地拒絕了對方的歸順。

那一支隊伍後來很悲慘地回去了西胡,沒料到卻留了一位高手在京都,然後選擇了此時爆發。EnSotElE

“對方怎麼混進宮中當上了侍衛?手續是誰辦的?”

“辦地人早已經死了。”宜貴嬪蹙眉道:“所以成了懸案。”

范閑在心裡翹起了一根手指,自己對於這件事情,終於摸到了立體地一個面。

“小太監還活着,以監察院的手段,應該能查地清楚。”他沉聲問道。

宜貴嬪點了點頭:“查的非常清楚。小太監是十五年前京都……那次風波中死地一位王公的後人,當年京都死的人太多,所以竟讓那王公府上的一位僕人抱着他逃了出去。當時他才剛剛出生不久,所以未上名冊,漏了此人……那位僕人應該是自殺了,然後當年的嬰兒被京郊一位農夫抱養,後來又自宮入了宮。”

“那匕首是怎麼藏進去的?”范閑認為這才是真正的問題,小太監應該構划不出來這種格局。

宜貴嬪接下來的話,推翻了范閑地想法:“三年前,小太監就負責在賞菊會前打掃懸空廟頂樓。就是那時候藏進去的,監察院已經找到了匕首的做家,確認了時間。”

范閑皺起了眉頭,小太監既然是十五年前流血夜的殘留當事人……那個流血夜自己清楚,是皇帝、陳萍萍、父親為了給母親報仇而施展出來的手段,當時慶國最大的幾家王公都被連根拔起,京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就連皇後的家族都被砍的一根枝葉不剩。只留下了她一個人孤守宮中……誰知道這個小太監地身後,又代表着什麼意味呢?

西胡,王公……這些人確實有謀刺皇帝的動機和勇氣,只是……怎麼會湊到一堆兒來了?

“葉家有沒有什麼反應?”范閑很認真地問道。

“能有什麼反應?”宜貴嬪笑着搖頭說道:“葉重連上了八篇奏摺請罪,更不敢回定州。老老實實地留在府里,連府上的親兵都交給京都府代管,小心謹慎的無以復加,就看陛下怎麼處理。”

“陛下啊?”范閑也笑了起來。“看葉流雲回不回京都吧。”

二人還準備說些什麼,忽聽着梅園的一角隱隱傳來話語聲,便沉默了起來,開始講些旁地事情。范閑首先就抱月樓的事情,對於毅公府上的傷害表示了歉意,宜貴嬪則代表國公府那方,感謝范閑不避親疏,勇於管教小孩子。有力的阻止了國公府地將來向不可預期的深淵滑去。

主賓雙方交談甚歡,然後告別。

“說了些什麼呢?”婉兒看着宜貴嬪牽着老三往園外走去的身影,好奇問道:“這位娘娘向來以憨喜安於宮中,怎麼看着今天卻有些緊張?”

范閑笑道:“孩子長大了,當媽的怎麼還能像以前那樣?等咱們將來有了孩子,你就明白了。”

林婉兒面色一窘,又想到自己的肚子似乎一直沒動靜,只是相公如今受了傷。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強顏一笑,轉了話題:“外面怎麼樣了?是不是鬧的天翻地覆?”

范閑輕聲將宜貴嬪帶來的消息說了一遍。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太監宮女,說道:“風有些涼了,我們回屋吧。”

知道有些話不方便當著宮裡地下人面前說,婉兒與若若點了點頭,使喚那些太監過來抬軟榻。

回屋之後,躺在那張大床之上,范閑睜着眼看着床頂,不知道在思考什麼,半晌之後終於說道:“你說葉家這次會有什麼下場?”

此時房中無人,他也不用忌憚什麼,直接說道:“宮典肯定是得了旨意,才會去洛州……而且肯定不是陛下的旨意,不然宮典若喊起冤來,連陛下都無法收場。”

他的心中寒意大作:“這一招雖然有些荒唐,但卻很奏效,太後密旨令宮典去洛州辦事,他身為禁軍統領當然要去,而懸空廟上偏生出了刺客!如果審案之時,宮典還要強說是太後密旨讓他出京,那就等於是向天下宣告,是太後要殺皇帝?……如果宮典不想被株連九族,那這種話只好埋在肚子裡面,吃這麼大的一個悶虧。”

林婉兒和若若都是聰明人,當然不會認為真的是太後安排的懸空廟一事。婉兒面帶愁容說道:“你是說,宮典去洛州,是外祖母與陛下一起安排的?”

范閑嗯了一聲。

若若皺眉道:“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范閑冷笑道:“宮典是禁軍統領,又是葉重的師弟。他這次倒霉,葉家自然要跟着倒霉。”

婉兒心憂自己地好友葉靈兒,嘆息道:“葉家一向忠誠,為什麼陛下要……”

話沒說完,大家都聽地懂。范閑嘆了口氣說道:“陛下如果不懷疑葉家的忠誠,當然不會選擇這麼做,可是如今既然已經生疑,只好選擇讓葉家靠邊站。至少京都重地,不可能再讓他們師兄弟二人把守着……問題最關鍵地是,葉家又有一位咱們慶國唯一在明面上的大宗師,只要葉流雲一天不死。那麼一般的由頭,根本動不了葉家。”

“所以才會用了這麼陰損,大失皇家體面的一招。”范閑嘆息道:“也不怕冷了臣子們的心嗎?”

“為什麼……陛下會對葉家動疑?”

“很簡單。”范閑解釋道:“陛下指婚二皇子與葉靈兒……如果葉重看的夠准,當時就應該拒婚,哪怕他認可這門婚事。也應該在第一時間內請辭京都守備一職,不說歸老,哪怕調到邊防線上,也能讓陛下心安些。”

“而他這兩樣都沒有做,所以……”

林婉兒與若若黯然點頭。若若忍不住開口說道:“這裡面地彎彎拐拐真是多。”

“在北齊的時候,我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天。”范閑說道:“只是沒有想到,陛下會用這麼小家子氣的手段。”

婉兒忽然說道:“如此看來,那天懸空廟的刺殺。本來就是陛下意料中事?”

范閑看着她,點了點頭:“只是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在計算之中,還是說陛下本來只安排了其中的一項。“

林婉兒回望着他的雙眼,緩緩說道:“陛下此生不喜行險,所以……他頂多會放一把火。”

夫妻二人沉默地對望良久,似乎都有些後怕,懸空廟的火如果是陛下安排放地,那後面的連環幾擊。又是誰安排的呢?

范閑緩緩合上了雙眼,輕聲說道:“刺客的局安排的太機巧了,機巧地以致於,我根本不相信,這是一個組織,或者說是幾個組織能夠安排出來的單一計劃。”

“只是湊巧而已。”他繼續說道:“只是幾方埋藏在宮中的刺客,忽然發現,懸空廟上的情勢。十分適合他們地忽然爆發。於是,不用商量。也沒有預謀,連番的刺殺,就這樣陡然間爆發出來。”

最後,他對自己說:“很明顯,這是一個神仙局,完全出乎陛下意料的神仙局。”

離皇宮並不是很遙遠的那座陰森建築之中,陳萍萍坐在輪椅之上,一言不發,底下七位頭目也沉默着,不知道該說什麼,皇帝遇刺,除了禁軍要承擔最大責任之外,監察院也要負起極大的後果。

如果不是此時躺在宮裡的提司大人,挽救了那個局面,或許監察院也只有和葉家一樣,等着宮裡來揉捏自己。

已經正式出任四處頭目的言冰雲冷漠着開了口,打破了密室中的安靜:“西胡埋在侍衛里地刺客,十五年前血夜餘孽的小太監,傳說中四顧劍的弟弟,這幾個人根本不可能湊到一起,來籌劃這樣一個局面……而且那把火究竟是誰放的,至今沒有查出來。據各處傳來的消息,北齊錦衣衛目前正在大亂之中,根本沒有餘暇來籌劃此事,東夷城也沒有籌劃此事的任何徵兆。”

六處的代任頭目也冷冷地開了口:“而且四顧劍有弟弟,這只是傳說中的事情……誰也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真地存在。”

監察院二處司責情報歸總與分析,頭目面帶請罪之色,愧然說道:“一點情報都沒有,雖說是屬下失職,但屬下以為,要謀划這樣一個殺局,情報來往必不可少,總會被我們抓到一些線頭,可是一個線頭也沒有!……我只能認為,謀刺地那幾方之間,並沒有進行過真正的接觸,甚至,我想大膽地判斷,那幾名刺客之間,彼此都互不相識!”

坐在輪椅上地陳萍萍緩緩睜開雙眼,用有些渾濁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下屬們,心想陛下喊人放的火,當然不能被你們抓到,至於那名西胡的刺客,膽大的小太監,鬼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陛下與老夫又不是真正的神仙。

“這是個神仙局。”老人打了個呵欠,“湊巧罷了,哪有那麼多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