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這般躺着。呼吸共纏繞,體溫侵染,偶有接觸,雖未真箇銷魂,卻也令被窩裡的溫度緩緩地升了起來。
“說說神廟吧。”范閑也許是下了決心,淡淡說道。
海棠眼中閃過一絲溫柔與感動,微笑說道:“杭州西湖邊,你說過只論世事。”
“神廟是我地事。”范閑笑着說道:“今後自然也是你地事。”
這話里地親切信任之意。無來由讓海棠溫暖起來,即便她是北齊聖女,出入宮闈無礙,地位卓著,可是卻往哪裡去尋知己。尋真正的友朋,尋一個能平等地,毫無芥蒂對待自己地人?
“勿字?”海棠微微趴起身,手指頭在空中比劃着。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畫了幾個半圓弧,眉頭皺得老緊,“那神廟上面的這個符號是什麼意思?”
此時范閑已經將肖恩在山洞裡的敘述仔細地描述了一番,只是為了顧忌姑娘家的心情,將苦荷大師吃人肉地事情隱了去。
海棠一直安靜聽着,只是在轉述肖恩當年北魏之事時,眼中偶爾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到最後對那幾個符號好生不解,這才開口發問。
“我怎麼知道?”范閑頭痛說道:“看來終有一日,是要去神廟看看。”
海棠明亮若秋水的眸子里漸現堅毅之色:“我要去。”
范閑笑了起來:“知道這對你的誘惑是多大,所以你必須答應我……可不能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去。”
他指着自己的腦袋說道:“肖恩當年的路線圖,都藏在這裡。”
“從廟裡跑出來的小姑娘是誰?”海棠問道,其實已經隱隱猜到了少許。
答案雖然並不令她意外,卻依然讓她止不住地嘆息了一聲。
“我媽。”
范閑很驕傲地說著。
於是話題又開始往當年的葉家轉,偶爾會講到瞎子叔地風采。越聽那些細節。海棠的眼中悠悠嚮往神色愈發濃重。
“當年,那是怎樣一個年代?”姑娘家嘆息着:“四大宗師。都是出現在那個時代,而在此之外,卻還有你的母親與瞎大師這兩個光彩奪目的人物。”
范閑打趣道:“過些天,就得說是婆婆了。”
海棠懶得理會他,自顧自嘆息道:“從神廟出來……莫不是……”她眼睛一亮,說道:“葉小姐應該是天脈者吧?”
“什麼是天脈者?”范閑冷笑一聲,自然不會講述關於穿越的奇妙故事,“天下都說你是天脈者,你說呢?”
海棠微笑道:“老師說,能夠上承天意,神廟授定之人,便是天脈者,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老師要如此稱我。”
“按這般說法,苦荷豈不是天脈者?你們天一道地功法,可真真正正是我老媽從神廟偷出來的。”
“……這是偷的,又不是神廟仙人撫頂傳授的。”
“這個……讀書人地事情,偷書嘛……怎麼能是偷呢?”
“葉家小姐會不會有很特殊的血統?”海棠忽然來了興趣,亮亮的雙眼盯着范閑的臉頰,“你的經脈與一般世人渾然不同,不然也不可能修行那種古怪的霸道功訣,這肯定與令堂的身世有關係。”
范閑看着這姑娘表情,便知道她肚子里在想什麼,冷笑說道:“是不是在想,我將來生的孩子也有可能是個怪胎?”
海棠淺淺笑着。不應。
“不要想着借種這種事情!”范閑不知道是不是聯想到了自己言情地出生,怒火大作,壓低聲音咆哮道:“也不要再想着在酒里下媚葯!”
海棠看着他發怒神情,只是一味笑着不說話。
“司理理沒懷孕。”范閑想着那事兒就一肚子火,邪火漸盛。
本來被子里兩人地身體就熱的像火,此時又被挑起了邪火,怎能不生慾火,范閑把牙一咬。把臉一腆,也不顧朵朵會不會一反手就把自己輕輕鬆鬆給殺了,一把就把她扯進懷裡,抱着。
從背後抱着,感受着身前姑娘家微燙微顫的身體,范閑在她耳邊說道:“如果你真感興趣,不需要用媚葯,我也是願意獻身於你的。”
偏此時。海棠姑娘卻冷笑一聲,也不回頭,淡淡說道:“除了動手卻腳,你就沒點兒別的本事讓我佩服了?”
范閑大怒說道:“就先前動了腳,何時曾經動過手?”
海棠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聲音忽地軟了下去,半晌之後才輕聲說道:“從內庫出來的官道上……”
范閑馬上想了起來,當日春林之旁,自己老神在在地牽着懷中姑娘的手。死也不肯放。
男女之式,在乎一攻一守,反守為攻,而范閑對於海棠,卻是自去年春時,便於腹中打詩稿,後又用一字記之曰心地媚葯絕招,外加後來諸多遭逢。巧妙變化,早已從鬥智鬥力轉向斗心,以至於最後地斗情。
兩人間的關係變化了,情感變化了,手段也變化了。
今時今日,何須再斗什麼?與人斗,真地其樂無窮嗎?范閑其實並不喜歡,所以他的手穿過朵朵的腋下。伸向前去。握住她的雙手,愜意地在她頸後蹭了蹭臉。
海棠只覺得自己的臉愈發地燥熱起來。身後這該死的小混俅明明是有妻室地人,卻一直來撩拔自己,實在可惡,可是自己為什麼這半年裡卻是道心漸亂,往年清明親近自然的心境早已保持不住,這又是為何?
她幽幽嘆息着,今天晚上第三遍說起了那句話:“你是真不想我嫁人了。”
范閑含糊不清說道:“一定要嫁給我,帶着你的妹妹……只是可惜你沒有。”
“你真的很無恥。”海棠不知為何,忽然有點羞怒,輕咬着嘴唇說道。
范閑輕聲說道:“沒辦法啊……不壞了你的名聲,不大被同眠一夜,明兒你家那個老婆娘就要讓你嫁人了,我這也是不得已地辦法。”
海棠再敗。
“今日你說了這麼多秘辛,甚至包括神廟的秘密,難道不怕我是在施美人計?”海棠忽然笑着說道。
范閑認真說道:“朵朵……你又不是大美人。”
第二日清晨,范閑推門而出,只見晨光熹微,清風透着清涼,好不舒服,忍不住伸了一個懶腰。
啊!園中傳來一聲丫環的尖叫,然後這名丫環馬上閉了嘴。
所有人都知道欽差大人與園後這位海棠姑娘有私,但是這二人在眾人面前一向持之以禮,並未有絲毫跡像,誰知今日……小范大人,竟然如此光明正大地從那姑娘閨房裡走了出來!
大清早從閨房裡走了出來,這說明了什麼?
范閑微笑望着那丫頭,溫和說道:“早。”
然後他走到前園,一路見着丫環下人下屬,都溫和說道:“早。”
一時間,園內眾人有些不明白,心想大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溫文爾雅了?心情怎麼好到了如此令人髮指的程度?
馬上,那個令人震驚地消息,漸漸透過下人們的嘴巴,傳遍了華園,緊接着,又傳到了范閑的下屬們耳朵里。
思思大張着嘴巴,聽着這個消息,雖然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情,可還是覺得有點突然,特別是忽然感覺手裡的那封信變得有些沉重起來,昨夜她睡的沉,竟是忘了將這信交給少爺。她是澹州老宅的大丫環,一門心思就是撲在范閑身上,趕緊問丫環道:“少爺這時候在哪兒?”
“在前廳?”
等范閑收拾乾淨,坐在前廳準備議事之時,包括鄧子越在內的幾位啟年小組成員,以及高達那七名虎衛,都已經知道了華園今天地最大新聞。
昂藏有力的武者們看着范閑,面露尊敬之色,能把北齊聖女吃下去,這不止需要膽量,也是需要極高的功夫。
鄧子越是唯一面有憂色的那人,他在京都老宅深受器重,而林婉兒御下極有方,對於范閑的近身侍衛總是不惜打賞,而且為人又親近可喜,所以極得老宅下人們的敬愛。他忽然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妙……這將來的范家,究竟誰是女主人?他,甚至是所有下人,當然是站在少奶奶那邊的,只是不免心寒地想道,如果將來范家鬧矛盾,少奶奶,怎麼打得過海棠姑娘?
范閑卻不知道這心腹在想這些有地沒地,只是一個勁地喝着稀飯,其實昨兒夜裡主要是和海棠聊天太廢心神,又要針對葉流雲的神秘出現做安排,又要分析兩國間地局勢,自然難免疲憊。
只是這話說出去,也沒有人信,在大被之下談國事?拉倒吧您。
這時候,思思終於趕到了前廳,將手中的信遞了過去。
范閑一看信封上的字跡,便愣了起來,待扯開信封一看,頓時嘴巴微張,稀粥險些流了下來。他心想,這老太婆喝稀飯是無恥下流,自己確實也是無恥下流了些,但是……自己還沒有做好準備,就要讓自己受折磨了嗎?
他站起身來,望着鄧子越,長吁短嘆說道:“找幾個人去沙州,要得力的,做事細緻的。”
鄧子越異道:“蘇州事還未妥。”
范閑苦着臉說道:“去接人。”
“接誰?”
“你家少奶奶。”
婉兒要來了,范閑當然是高興的,只不過……高興的事兒突然一下多了起來,似乎有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