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殿前歡 第七十五章 為人父母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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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為人父母者

婉兒拿着碗出了屋。范閑看着床頭躺着的思思,溫和說道:“好好休息下。”

思思往常一直睡在范府後宅主卧房的外廂,只是今日忽然被大夫看出有喜,柳氏作主騰了幾間舒適的房間出來,讓她搬了進來。

范閑扭頭看了看這房裡的擺設,對柳氏暗暗感激,再看着思思微白憔悴的面容,又生出些許歉意,輕聲說道:“是我的不是,居然成了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此時作為一家之主而言,范閑應該表現出溫和的一面,喜悅的一面,多說些讓孕婦寧心靜神的好聽話語,可是只略說了兩句,他卻噎住了,傻傻地看着思思的臉,半晌說不出話來。

一陣沉默之後,思思的眼圈微紅,咬着嘴唇說道:“少爺,看得出來你不高興。”

“怎麼會?”范閑唬了一跳,苦笑着說道:“主要是太突然,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他牽着姑娘家的手,緩緩捏弄着,微笑說道:“在我心裡,你還是那個始終站在我身邊磨墨添香的大丫頭,總覺得沒有過多久,我們離開澹州也沒有多久……你居然就要成孩子他媽了。”

“我們離開澹州已經三年了,我的糊塗少爺。”

思思破涕為笑,半倚在床上,用溫柔的眼神望着他,不論是在江南的同行同住,還是在澹州正式入門之後,她依然習慣性地稱呼范閑為少爺,而沒有改稱呼。

“哪怕我變成老頭兒,只怕也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范閑憐惜地拍拍她的手,說道:“當爹這種事情,確實有些可怕。”

“少爺什麼都會……再說這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情。”

“什麼都會?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情,但教孩子可是男人的事情……要將一個孩子養大成人。這可是比寫詩殺人困難多了。”

范閑自嘲笑着,伸手進棉被裡小心地撫摩着思思微微鼓起的小腹,忍不住自責說道:“先前父親說已經四個月了……你怎麼也沒和我說……就算你害羞,也得給少奶奶說聲。”

思思感受着那隻手掌在自己腹部的移動,面頰微紅,將被子拉到自己地頸下,微微害怕說道:“我怕……我怕是假的。”

“懷孩子哪裡有什麼真假。”范閑閉目感受着掌下的起伏,心中生出一些極其複雜的情緒。有喜悅,有恐懼,微微酸着……那腹中便是自己的孩子?

他是真的一時間無法接受自己要當爹的事實,那種恐懼竟是壓過了喜悅,好在此時心神清明,還不至於在思思面前表現不出來,不然初為人母的思思定會恨死他。

范閑有些頭痛地撓撓頭,說道:“現在我應該做些什麼?”

思思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少爺。當然是該吃就吃,該睡就睡,總不能因為我懷了孩子,就讓你天天守着我啊。”

范閑忽然伸手輕輕扳過思思地手腕,將手指擱在上面。閉目偏首細細聽了聽脈象。

在此時,恰好婉兒走了進來,一見相公正在替思思診脈,睜着那雙大眼睛好奇問道:“是男是女?”

范閑將手指緩緩移開。笑着說道:“哪這麼容易便看出來,你當我的指頭是b超?”

“必操?”婉兒和思思聽着這個新鮮詞彙,同時皺起了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范閑咳了兩聲,對思思叮囑了一下日常要注意的東西,尤其是不要着涼,然後他走到門外,將藤大家媳婦兒喚了過來。細細吩咐了一番,下人僕婦之類當然要找健康的,至於飲食也不要一味的大魚大肉,只是挑着有營養的菜品點了幾樣。

“莊子里有羊奶不?”

藤大家媳婦兒興奮地點點頭,思思肚子里懷的是范家第一個孫輩,由不得這些下人們激動不已。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范閑說道:“每天一碗,一定要煮沸。”

屋內思思偎在婉兒地身邊。難過說道:“我不愛喝羊奶。”

林婉兒想了想。自己當初治肺病時,也是被范閑天天逼着喝羊奶。那種膻味實在難以忍受,忍不住對門口笑着說道:“這羊奶莫不是仙丹?”

范閑回頭笑道:“雖不是仙丹,但確實是極好的東西,只是膻味兒重了些,思思你可得忍着,堅持喝。”

林婉兒忽然想到四祺當時想的那個法子,高興說道:“這事兒讓四祺去做,也不知道她是放的杏仁還是茉莉花茶,一股淡淡澀味兒,卻是把膻味兒都袪了。”

一聽讓四祺服侍自己的飲食,倚在床上地思思好生不安,她本來是和四祺同等身份的大丫環,如今懷了孩子,待遇便驟然提高這麼多,她實在有些不敢承擔,生怕讓府里上上下下說自己的閑話,下意識里便想開口回絕。

范閑一揮手,說道:“這後宅里沒那麼多虛禮,你當丫環的時節,爺不照樣要給你捶背……就讓四祺辛苦一下,只是不知道法子成不成。”

思思臉上一紅,卻發現門外一閃身露出四祺丫頭那張得意地臉,那丫頭笑着說道:“這法子當然成,那時小姐每天的羊奶都我弄的,只要用紗布把茶渣濾了就好。”

婉兒笑着嗔了她一眼:“瞧把你得意成什麼樣子了。”

思思堅持喊范閑少爺,四祺堅持喊婉兒小姐,這家裡一對男女主人,外加這兩個大丫環,在稱呼上着實有些奇怪,大概也只有范閑這種有前世經驗的男子,才會如此不計較所謂名份之事,好在這三個姑娘家都能配合上他的腳步,此點大善。

“平時要多晒晒太陽。甭信那些穩婆的屁話,不吹風悶屋裡會悶死的。”范閑忽然想到一椿事,很嚴肅地對藤大家媳婦兒和婉兒說道,知道如果柳氏忽然老骨董起來,也只有這兩個人能幫思思說些話。

“呸呸……”藤大家媳婦兒趕緊吐了兩口唾沫,說道:“今兒大喜,怎麼能說那個字。”

范閑懶得理她,自顧自說道:“蔬菜瓜果得保證。這是不能少的。”回頭又對思思說道:“吃不下地時候也得吃……一些小吃食,你讓丫頭們去辦。”

“得了得了。”藤大家媳婦臉皮厚,自顧自地將堵住了范閑地嘴,說道:“到底是頭一個,這日後還要百子千孫的,少爺如果都這麼緊張羅嗦,不得把我們這些下人折騰死。”

范閑又好好地安慰了思思幾句,說了幾個笑話讓她放鬆下緊張的心神。便攜着婉兒的小手出了屋子。二人在後園裡隨便逛着,一路上便見着府中幾個頗為得力的下人匆匆而來,見着他們趕緊恭敬行禮,只是神色里偶有透露出一絲尷尬。

“這是去做甚的?”范閑皺眉問道。

婉兒笑了笑,說道:“這都是去給思思道賀的。見着我了……當然會覺得有些尷尬。”

“尷尬什麼?”范閑不至於愚鈍到如此地步,只是擔心婉兒心中真有心結,所以故意問着。

婉兒瞪了他一眼,將腦袋靠在他地肩上。輕聲說道:“你說呢?”

范閑拍拍她肉乎乎地臉蛋兒,微笑問道:“那你是真高興還是假高興?”

婉兒稚氣尚未全脫的臉上透着一份主婦地從容,仍然是那三個字:“你說呢?”

“我真的很緊張嗎?”范閑牽着婉兒的手走到了一座假山旁的石凳上坐下,將婉兒抱在自己的大腿上,此處安靜,沒有什麼下人經過,婉兒微羞之餘也就由得他去了。

“也不仔細冰着了。”

婉兒埋怨了一句,忽然想到他問的那句話。思考片刻後抬起頭來,用那雙水汪汪地眼睛注視着他,半晌後認真說道:“這便是我想問你的,為什麼看上去你不怎麼高興,而且……似乎有些緊張恐懼……擔心什麼呢?是真在擔心我的感受?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那等人。”

范閑搖搖頭,笑着將抱她的雙臂緊了緊,斟酌半晌後說道:“我也不知道,或許真是沒有做父親的思想準備。”

“要些什麼準備?”婉兒早已習慣了夫君與這世上男子不怎麼相近地思維習慣。好奇問道。

“比如……自己能不能為下一代營造一個很好的成長環境?”

婉兒微笑說道:“先不要考慮過於長遠的問題吧。我比較好奇的是,思思肚子里地到底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呢?”

“先前不是說過……”

“嗯。你無法必操勝算。”

“必操勝算這個詞用的很巧妙。”

“那你是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呢?”

“女孩子。”范閑斬釘截鐵說道。

林婉兒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半晌後像是明白了什麼事情,嘆息說道:“難怪你知道自己有孩子後不怎麼開心……想來是覺着思思不再是個女孩子了。”

范閑大惑,怔怔問道:“為什麼這麼認為?”

“女孩子是珍珠,等生了孩子,漸漸老了就要變成魚眼珠子,而你……是喜歡珍珠的,就算不把玩,看看也好。”林婉兒笑眯眯說道:“這是你自己曾經寫過的話,可不要否認。”

范閑自嘲一笑,這是曹公的看法,雖然和自己有些相近……但這不是自己得知將有後代依然無法喜悅的真正原因。

“可就算要變成魚眼珠子,我也要為你生孩子。”林婉兒怔怔望着他,輕輕咬着下唇,柔和卻用力說道。

范閑笑着點了點頭,忽然正色說道:“我知道這個世上有些比較奇怪的規矩,比如側室生的孩子要叫正室為母親,甚至有些從小由正室養大。而很少能見到自己親生母親地面。”

林婉兒看着他,微微皺眉,隱約猜到他要講什麼。

“雖然世上的大家族都是如此。”范閑很認真地看着她,“但我們不要這樣。”

不是請求,不是要求,是不容拒絕的知會,是不要。

范閑本不想在這種時候,說出這麼嚴肅地話來打擾婉兒本來就難抑酸澀的心情。但是前世在病房裡看大宅門時,着實被高娃姐演地那個混帳中年魚眼珠子嚇慘了。

林婉兒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抹難過,緩緩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不要傷心。”范閑沉默片刻後,展顏笑道:“在杭州這半年我對那葯進行的改良你也都看在眼裡,而且最關鍵的是……明天費先生要來,他既然敢來見我們,自然是有好東西給咱們。”

他懷中地嬌柔身軀忽然一震。林婉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地眼睛,驚喜說道:“是真的。”

雖然這個消息讓婉兒高興了起來,但范閑知道自己那不留餘地地說話依然傷了對方地心,只是為了思思和思思腹里的孩子着想,他必須把話說在前面。便在此時。他輕輕嘆了口氣,一是心中確實有悶氣需要嘆出,二來前世金先生曾經在鹿鼎記里讓小寶玩過這招,對付女生百試不爽。

果不其然。婉兒見他面色沉重,馬上將自己心中的小小幽怨揮開,關切問道:“怎麼了?”

“先前你也看出來,知道思思有喜的消息後,我並不怎麼開心……反而有些害怕……”范閑低着頭,似乎想從妻子的體息中尋找內心的支持與安慰。

“其實有幾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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