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荷搖了搖頭:“范閑這樣好殺怕死的人,怎麼可能給他們上位的機會,如果真有這種可能性,你以為他就真的捨不得下手殺人……這整個天下,能夠在范閑的殺心下而能不死的人,統共也沒有幾個。”
太後微怔,沒有想到國師對范閑的實力評估竟然強大到這種地步。
“不要忘了,他的身後還有個瞎子,葉流雲卻不可能給南朝那些皇子當保鏢。”
苦荷笑了笑,提起了手中的釣竿,竿上細線系著魚鉤,並沒有像有些人那般無聊地用繩子垂釣,以謀****境界。
魚鉤出水,滴起幾滴清珠,再次墜入水中,這潭皇宮之中的清水,卻似乎被這幾滴清珠擾的興奮了起來,嘩的一聲水波大興,盪的水底青青水草無助搖擺。
無數尾或金或青的魚兒躍出水面,歡喜騰躍,拍打水面有聲,似乎是在向手持釣竿的苦修士表示感激。
……
……
水聲漸漸歸靜,從清潭的缺口處向外流去,淌成一道白玉,再潤半道山丘,沿石徹的御水道,流出宮牆之外,匯入玉泉河中。宮中澗水只是玉泉河的支流,然而事實上,玉泉河之所以得名,卻是因為皇宮裡那座青山上的澗水之名&ash;&ash;玉泉者,玉泉也。
玉泉河水往上京城內流去,離宮牆並不遙遠處,經過了一個園子。
這正是海棠姑娘那座園子,於上京繁華地中覓清靜,實在是異常難得的好地方。所以以往范閑曾經譏諷過她徒好其名,卻沒想過這等田園暗底里貴氣十足,哪有半分鄉野之意。
此時園中行出兩位姑娘,登了上園外的馬車,向著城內行進。
沒有用多長時間,馬車便來到了上京城最熱鬧的一帶,車速自然也緩了下來,路過一間古董店時,車夫似乎聽到了車廂內女子的召喚停了下來。
海棠放下扯起車簾的右手,轉頭對范若若說道:“是你弟弟,要不要下去打個招呼?”
范若若笑了笑,說道:“今天既然是他請客,我們就不要提前見了,先在上京城裡逛逛吧。”
海棠點了點頭,馬車再次開動了起來,沒有驚動古董店裡的人。
古董店內,一位體形微胖的青年正在低頭看着裡面的商品,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被范閑一腳踹到了上京城,在海棠的手下吃了無數苦頭,終於熬將出來,接收了崔家行北路線的范家二少爺,范思輒。
不知道是易容了的緣故,還是離鄉背井的生活讓這少年有些早熟,此時他的眉眼間全是一片平靜,全無當年的囂張橫戾之色,讓人瞧着比他的真實年齡要成熟許多。
他今天晚上在抱月樓上京分號大宴賓客,提前知道了姐姐和海棠這兩個自己最怕的人要來,所以提前出來在古董店裡採辦禮物,務必要讓這二位心情愉悅才是,只是看了許久,甚至讓店老闆將藏貨都拿來看了,依然是沒有找到滿意的東西,讓他的心情有些不愉快。
他的身後還是跟着那些腰佩彎刀的北齊高手保鏢,雖然范氏兄弟心知肚明,這肯定是北齊皇室的監視人群,但范思轍和范閑一樣膽大,依舊這樣隨便用着,並沒有換了人手。
店內還有別的人在看貨,從那些人的服色上可以看出非富即貴,這家古董店極有名氣,貨物賣的也是極貴,所以敢進來挑東西的人,都是北齊的大人物,不是巨賈便是權貴。
這些人並不認識范思轍,但看他帶了四名高手護衛,暗自猜想這個年輕人肯定哪家不愛出風頭的公子。
此時店老闆極其鄭重地端了一個紅布遮住的木盤走了進來,湊到范思轍身邊說道:“公子,要成對的,也就這個了。”
范思轍挑起紅布一角,看見盤上擺着的是一對兒玉獅子,雕工極好,獅子虎頭虎腦,分外可愛,他不由笑了起來,心想送這對兒給姐姐還有海棠,確實應景,也有些給自己出氣的意思。
“就這個了。”他揮揮手。
偏生不巧,旁邊那些看貨的權貴也瞧上了這對玉獅子,便央求范思轍能不能抬手讓讓,一位富家公子哥兒甚至願意給個紅包表示誠意。在上京或者京都東夷城這種大地方,一般沒有太多仗勢奪貨的橋段發生,畢竟場間諸人都是非富即貴,誰也不知道會得罪誰。
在上京城內,范思轍一向低調,南慶的海捕文書上還有他的名字,所以除了錦衣衛與慶國皇室及相關官員外,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如果換成往日,像這位富家公子哥這般溫柔請求,范思轍說不定就會允了,只是今日他確實有些喜愛這對玉獅兒,所以猶豫着沒有開口。
這一猶豫,那些權貴們的心情就變得相當不愉快,心想自己這些人已經給足了面子,如果不是侯爺受邀參加一個極重要的聚會,將採辦禮物的事情交給小公子,自己這些人確實需要這對名貴的玉獅子做禮物,何至於要和這個陌生人說道。
便在此時,那些人分開,一個約摸十二三歲的權貴子弟走了出來,指着范思轍的鼻子罵道:“在上京城,還沒有誰敢和我爭東西!”
范思轍的眉頭皺了皺,如果換作以前,只怕他早就一拳頭呼了過去,只是年歲漸長,心性要穩定許多,問道:“閣下是?”
有一人好心提醒道:“這是長安侯家的小公子。”
長安侯、長寧侯,乃是北齊太後的親兄弟,這身份確實足夠尊貴,但范思轍微微一怔後,卻是可惡地笑了起來。
“你爹今兒晚上要送禮是吧?”范思轍再如何進步,但當年畢竟是個無法無天的傢伙,咬着牙,狠狠地盯着那個小孩兒的眼睛,說道:“小屁東西!”
此言一出,對面的人都圍了上來,群情洶洶,似乎是準備動手。
范思轍冷笑了一聲,領着四名彎刀護衛走出了古董店。
店外馬車上,一名彎刀護衛眼中閃過一道異色,問范思轍:“老闆,您認識那位公子?”
范思轍啐了一口,罵道:“個小兔崽子,當年大哥把他的手給扳斷了,居然一點兒長進都沒有……再敢來惹老子,當年老子把他另一隻手給扳了!”
古董店內,眾人也是面面相覷,心想先前那傢伙膽子真大,居然敢當面罵長安侯家公子為小屁東西!
閑話少敘,那位小公子採得禮物,強忍怒氣,興高采烈地回了府,跟隨着自己的父親,來到了上京城新開不到四月的抱月樓分號,準備參加這一次極為重要的聚會。
然而當他進了樓子,坐到了父親的身旁,看着首位上正在和堂哥談笑風生的胖子時,他頓時傻了眼。
他的表哥叫衛華,乃是整個衛氏家族裡最出色的年輕人,如今深受陛下賞識,擔任着錦衣衛鎮撫司指揮使的重要職司,在整個北齊,都擁有着極為可怕的權柄。
然而這樣一位厲害人物,此時卻和那個少年胖子談笑無忌,就像是多年友朋一樣,眉眼間似乎還有隱隱的警惕。
長安侯家的小公子痴痴看着這一幕,心想先前罵自己小屁東西的胖子兄……到底是什麼人?
……
……
范思轍和衛華說話的空兒,用餘光瞥了一眼席下,發現長安侯居然帶着他那個不成材的兒子來了,心想老東西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生出這麼小個兒子,別不是戴了帽子吧……他一面腹誹着,一面朝著長安侯笑了笑,打了個招呼。
今天這次宴會是他發起的,沒有請外人,全部是北齊皇室國戚的成員,目的也很簡單。南朝那邊消息清楚,李雲睿已經垮台了,慶國內部似乎再也沒有可以威脅到自己兄長的人,那自己一定要把握住這個機會,把整個生意的盤面再擴大一些。
而和北齊做生意,其實就是和北齊皇帝家的人做生意。所以請來了衛家的所有人,同時又請海棠和姐姐來幫自己壓一下檯面。
范思轍怕什麼?所有南邊的低價貨都在他的手上,內庫的出品源源不斷地由夏明記交到他的手中,衛家的人想發財,就得依賴他。
他笑眯眯地望着面色有些變化的長安候家小公子,眨了眨眼,意思很清楚,老子那對玉獅兒呢?(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