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朝天子 第八章 單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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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閑沉默了片刻,一抹可愛的笑意浮上臉龐,開口說道:“我與魏無成地相遇,本來就不是湊巧……要知道他從王帳里出來的時候,我就已經站在了草甸之上,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那一幕景象,沐風兒也看的清清楚楚。他站在月牙海旁的帳蓬門口,看着提司大人立於草甸之上,俯瞰草原湖泊。

“我長地比較好看,就算化了裝,也還是比較好看……”范閑笑着說道:“而且會給人一種願意親近的感覺。當我站在草甸上時,海子旁邊的胡女都在火辣辣的看我,你沒有發現?”

沐風兒地臉色都變了,這種自戀的話語。實在是不怎麼好接。但他也清楚,提司大人說的只是事實。他或許能裝扮成普通的商人,但也絕對是商人當中最吸引人的那一位。

“我站在草甸上,便是要吸引那個匆匆走出王帳的年輕人的注意力。”范閑說道:“我要讓他一眼便看見我,然後……來找我,如果說是我勾引魏無成來找我說話,也不算偏離了事實。”

沐風兒無可奈何地一攤雙手,說道:“原來是美男計。”

二人在帳蓬里說著閑話,實際上是等着太陽斜照月牙海之時,王帳大宴的到來。沒有過多久,便有一名胡人里地通譯角色,前來恭敬請客,各個帳蓬里的商人們,紛紛走了出來,沒有帶着貨物,但看他們的懷中,應該是揣着獻給單于的貴重禮物。

沐風兒的身上也帶了一些,具體的安排范閑不是很清楚,他只是走在眾人的最後,絲毫不引人注意地向著王帳前進。

那個山下最大的帳蓬,那枝高高聳立地王旗,標示着裡面人地尊貴身份和強大的力量。看着這一幕,范閑地心裡也不禁有些異樣感覺,這便是西胡的王帳了,裡面住着草原的主人。慶國軍隊與草原的主人進行了無數年的廝殺追逐,卻沒有一次能夠找到這枝王旗。

因為西胡王帳隨時遷移,而且蹤跡神秘,所以不論是當年慶帝親自領兵西征,還是後來大皇子以及葉家的連番進攻,都沒有找到對方,甚至連靠近都沒有辦法。

范閑的腳步緩緩移動着,心裡想着,數萬鐵騎都無法靠近的王帳,居然就在自己的面前,這種吸引人和誘惑實在是無比巨大。不過他旋即冷靜了下來,西胡王帳現在居然敢如此宣示在世人面前,也證明了對方的企圖以及那些王帳里的中原人所帶來的改變。

進入王帳才發現,這頂帳蓬已經不像是帳蓬,而像是一個式樣獨特的宮殿,高高在上的頂蓬用塗料繪着奇怪的圖案,雲中有異光出現,流筆異彩。讓范閑頓生几絲熟悉地怪異感覺,像是在哪裡見過一般。

他的身份是沙州第一商行的二主事,比諸其他的大商人地位要低很多,只是跟隨着沐風兒坐在了最靠近門口的位置。

而草原的主人,西胡的君王,則是坐在最深處的主位上。

帳內一片昏暗,看不清那位單于地面容。范閑眯着眼睛,盡量不引人注意地往那裡盯了一眼。只約摸看清了那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

然後范閑發現自己的冷靜,確實十分有必要,因為那位西胡君王的身側,有六七位胡人高手冷眼相看席下。

是真正的高手,有三四人甚至還在胡歌的實力之上。范閑低下了頭,暗自估量,即便自己發揮出了極致的水準,頂多也只能應付四個人。而且那名面容隱在陰暗中的草原之王,坐姿穩定而有狼虎之勢,實在不知實力高低。

虎穴之中還想擒虎王,這不是勇敢,而是愚蠢。而且范閑此行。也沒有充當慶軍鐵騎敢死隊地覺悟,所以他低頭拿着羊腿啃着,沉默不語,兩耳傾聽。

只是可惜宴會上沒有什麼太多需要牢記的信息。羊肉吃的倒是不錯,倒酒的胡族婢女也充滿了健康的美感,但商人們地歌功頌德與左右大當戶熱情的敬酒詞,實在是讓人聽着有些厭煩。而那位草原之王,也不像范閑想像之中的那般充滿了草原上的粗獷味道,甚至整整一個多時辰地宴會下來,這位單于竟總共才說了三句話。

但正是這三句話,讓范閑感到了一絲寒冷。因為語氣雖然客氣,但是內里卻透着股懾人的感覺。

在監察院的詳盡情報之中,對於這位單于的記載並不多,一方面是王帳向來隱秘,二來也是因為這數十年來,由於強大慶國的不斷打擊,西胡連年戰敗,單于王庭的控制力與影響力已經遠不如前。左右二賢王的聲威漸高。在這一任單于父親死亡的時候,甚至有過從兩位賢王中擇其一繼位地傳言。

後來雖然這位單于艱難繼承王庭。但是整個草原之上,卻隱隱以兩位賢王為強者,慶國的情報工作也早就轉向了兩個賢王帳中,對於這位單于有些忽視。

沒有想到三十齣頭的年青單于,居然很好地控制了草原上的局勢,開始大力削弱左右二位賢王的勢力,尤其是力排眾議,迎接了來自北方雪原之上的蠻族兄弟,將那逾萬北蠻精銳納入王庭親衛隊之中,實力頓時猛增。

更何況這位單于的王帳之中還有那麼多的中原人,他究竟想做什麼?范閑一面喝着酒,一面思詢着陰暗中那位單于地心思。

便在此時,那名單于似乎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皺着眉頭抬起頭來,兩眼中露出鷹隼一般地目光,在席上掃了一遍。

他沒有發現什麼,因為當他的目光落到門口處時,范閑正醉眼偷看着身旁西胡姑娘鼓囊囊地胸部,帶着一絲拘謹,帶着一絲不舍,將一個商人跟班的角色飾演的十分到位。

還是那句老話,慶帝和范閑和世上實力最強的兩位演技派演員。

一場大宴罷,不知多少商人都被胡人灌醉,油膏燈高懸於帳中,冒着絲絲黑煙,單于和左右谷益王都去休息了,剩下兩位大當戶和胡族裡的好漢,依然不依不饒地抓着中原商人們灌酒。

范閑和沐風兒早就已經醉的不省人事,被人抬回了帳蓬之中,只是可惜又可慶的是,西胡行事,並不像中原人詆毀的那般荒唐無恥,至少這些中原商人的帳蓬之中,並沒有身材誘人,如野花一般漂亮的胡女陪寢。

燈滅之後,沐風兒很困難地坐了起來,一回頭,便看見了范閑那雙明亮的眼睛,像狼一樣的眼神,不由心頭一凜。

在青州城的大通鋪里,沐風兒也看見過這種眼神,全不似大人慣常的溫柔清冽,不知道是不是草原上的如刀秋風,讓范閑心裡某些厲狠的東西,重新浮現了出來。

范閑遞過一粒解酒丸,沒有多餘地交代什麼,便走了帳蓬,趁着黑夜的掩護,穿過了胡人的營地,來到了月牙海後方的孤山之下,將身上的衣衫系好,向著山上爬行。

將要爬上山頂的時候,他找到了一塊突出來的岩石,坐到了岩石的側後方,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筒,很認真地拔弄了兩下,然後將小筒拉長,湊到了自己的右眼之上。

內庫出產的最新式望遠鏡,范閑親自設計,第一個使用。

圓筒安靜地對着下方猶有嘈音的西胡王帳營地,不知過了多久,范閑的眉頭皺了起來,因為在圓筒之中,他看到那位單于行了出來,拐向了右方後的一個小小帳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