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陳旭芳應着。
“媽媽。”
“嗯。”
“媽媽。”這個稱呼任憑他小孩怎麼喊也喊不夠,陳旭芳的手輕拍着他的後背,那瞬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她最珍貴的寶貝,比她摸着家裡的包包還要溫柔。小人有樣學樣,也抬手拍着陳旭芳,每每要碰到她,就收了所有力量小心的放上去,他靠在她的耳邊,小嘴一張一闔。
接着陳旭芳聽到硬物落地的聲音,原本背在毛不思包里的泥偶娃娃突然掉了出來,隨着清脆的碎裂聲,玉葫蘆抖動着,懷裡的人兒倏忽間化為一道青光消失在眼前。
陳旭芳還保存着原有的姿勢,她聽到他最後的聲音,那麼小,嬌滴滴的,他說:媽媽,這個世界里,我只愛你。
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安靜的遊樂場里只留下失魂落魄的三人。
☆、陽光正好番外
城郊的墓園裡一片蕭瑟, 西北角新增了一座小小的墳墓,黑色的墓碑方方正正, 沒有名字沒有照片。
前面擺着束帶着露水的梔子, 陳旭芳把梔子扶正,又擺了些甜絲絲的點心, 素白的手才小心的撫摸上墓碑,許戀戀不捨的掏出自己帶來的禮物。
“喜歡嗎?我挑了好久的。”紅色的絲帶隨風飄搖, 禮物被輕輕轉動發條, 叮咚的樂曲便傾瀉而出,這是一隻十分漂亮的八音盒,彩色的棚頂下, 幾隻小木馬相互追逐着旋轉。
墓碑沒有回答她。
一曲終了, 便再擰動發條,秋風吹亂了她的頭髮, 許久陳旭芳才再度開口, “媽媽要離開了。”
她坐在墓碑旁自言自語, “要去好遠好遠的地方,不過你別怕, 媽媽一定會常常回來看你。”
這座城市曾經生她育她, 有着太多她不堪回首的過去。那晚之後, 她常常在想, 她活了二十多年,到底在追求些什麼,她求不到愛, 便求錢,求好多好多的錢。可到了最後,大夢初醒,才驚覺,世上最愛她的人早就被她親手扼殺了。
那個和她留着相同血液,那個至今沒有名字,那個她還沒好好看看他就消失的孩子就像一把匕首,突然在她心上戳了個窟窿。
那是她最後一次吃陳婆婆鋪子里的菠蘿包,菠蘿包早就涼透,硬硬的,她忽然覺得它一點也不好吃,她也一點都不開心。菠蘿包的幸福魔法就這麼消失了,在那個朝霞微暖的清晨。
童年爸媽不住地爭吵,年少母親毫無預兆的跳樓自殺,孤身一人去醫院拿掉孩子,努力工作卻被老闆娘惡意炒掉,絞不出水電費去餐館刷盤子,第一次為了錢去親近不喜歡的人,第一次買得起名牌包包,每一次,每一次陪伴她的都是陳婆婆家的菠蘿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