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妹傳回來的書信至今還留存於內庫之中,隨時可以調閱。
至此,盛帝心中對長公主的話已信了六七分。
而在長公主到來之前,盛帝已向藺老問過話了。
與長公主的回答截然相反,藺老承認了當年與容太妃的舊事,但安寧郡主選婿之事,他只說毫不知情。
二人的回答皆合情合理,莫非這一切只是崔道元捕風捉影的臆斷?
思及此,盛帝緩了口氣。
皇妹方才毫無預兆提及稷兒,着實叫他心神大亂。
無論如何,皇妹到底是染指了儲位之爭,於其間推波助瀾,就算沒有不可告人的私心,也是身為天子的他所無法容忍的。
至於帝師......
盛帝偏頭去看還攙着他的藺老,曾經那個風雅博學、驚才絕艷的儒師已兩鬢見白。
當年父皇為諸皇子擇師,他對藺學士仰慕已久,但前頭還有最受寵的皇弟在,他不敢心生奢望。
誰知皇弟擇了與宸妃沾親帶故的一位學士,倒叫他撿了便宜,成為了藺學士的學生。
他原還擔心,老師心中早就中意皇弟,對他這個不受寵的皇子根本看不上眼。
誰知老師數年如一日悉心教導於他,每每循循善誘,可以說是傾囊相授。
故而,即便老師未曾在當年的諸位之爭中助他什麼,他卻始終心懷感激與敬重。
也是因了這層原因,從崔道元口中得知老師極有可能與皇妹密謀時,他才會那般驚怒,以至於急召老師入宮。
皇妹如今身份到底不同了,往小了說,是插手儲君之爭,往大了說,萬一是——竊國呢?
這是他身為帝王該有的謹慎和考量。
藺老似乎察覺到了盛帝的視線,不由抬頭看去。
見盛帝定定盯着他,藺老不由面露惶恐,鬆了攙着盛帝的手,後退兩步躬身行禮道:
“聖上,老臣伴君數十載,歲月悠悠,情分匪淺,如今年邁,唯餘一片赤誠之心,全繫於聖上一身。”
“老臣方才所言,句句屬實,還望聖上明查。”
第177章 師生
藺老如此誠惶誠恐的模樣,瞬間刺痛了方從回憶中抽身的盛帝。
他垂首望去,目光落在藺老的銀髮上,這一刻竟當真生出了一絲孤家寡人之感。
當年,那些被父皇漠視的日子,老師會帶他避開宮中的繁文縟節,擇一靜處席地而坐,任由衣擺沾染芳草翠色。
老師講學從來不拘一格,有時就從面前的花草蟲魚說起,將世間道理融於其中,講到妙處,便會開懷大笑。
天寒時,老師常帶他坐在炭盆旁,手持撥火棍,說些有趣的民間傳聞、奇人異事,時不時就得親自動手去撥弄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