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他們高談闊論思想與變革,不如捧給他們幾碗米,分給他們幾畝田。
那些豐功偉績、千載功名壓在普通百姓身上,從來都是一座沉重的大山。
所以在這個時代,能有一個開明勤政、愛民如子的君王,止兵戈、減刑罰、免農稅、輕徭薄賦,於百姓已是至幸,是盛世了。
而他腦海中那些,由無數先輩以熱血與生命為代價總結凝練而成的嶄新思想,亦當竭力傳承後世。
待到有一日,時機成熟,或許這些思想也能指引如他那一輩,積極進取的有志之士,成為燎原的星星之火,成為暗夜中前行的明燈!
所以,聖上問他要什麼?
他要信仰成真,要盛世降臨,要見國泰民安!
而這些,在這時代,需要一個明君。
聖上該是隱約看出了他心中所求,擔憂他取燁兒而代之,篡奪了皇位。
可他江潯今日之所以得人心,得貴人相助,是因着他不貪戀權勢,又為民請命。
若有一日,他當真挾天子以令天下,便是亂臣賊子,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反賊。
如張獻、陸將軍乃至岳丈大人一般的忠臣直臣,第一時間就容不得他,彼時他又談何為國為民?
亂起,則民殤,而後天下動蕩。
還有一點。
聖上說,燁兒視他如師如父。
人心換人心,除了當年受太子殿下所託的緣由,多年相處,他視燁兒同樣是徒似子。
若非要說人心叵測、世事無常,燁兒日後或會有變數?
性情亦可塑,真情更可貴。
且世間諸事,欲成大業者,豈有不冒風險之理?
上一世奔赴戰場時,他便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今生,又何妨?
這瑰麗長河,熠熠史卷,本就是吾輩前赴後繼所譜寫與織就,若死,願做築城沙礫,做後來之輩的踏腳之石。
所以,他無懼死,卻不願死得輕易,死得毫無價值,死在尚未發光發熱之時。
江潯沒有迴避盛帝的問題,除了瞞去穿越相關的一切,他悉數如實道來。
盛帝聞言不由心神恍惚,隨即翻湧而上的第一個念頭卻是:假的。
場面話誰不會說?
他江潯難道是聖人不成?
江潯卻似乎早就料到盛帝有此質疑,他面色不改,轉身看向殿外,沉聲道:
“聖上,如微臣這般,心懷盛朝、繫念家國、眷顧百姓之人,實在數不勝數。”
“您大可召見微臣的岳丈大人、陸將軍、張御史,乃至國子監的學子,甚至普天之下萬千黎庶。”
“家國面前,多的是無畏無私之輩,臣之唯一不同,不過在於與皇孫殿下是師生罷了。”
“當年聖上潛心向學,揮毫成文時,念得不也是家國天下,立志創千秋偉業,成萬古明君,垂範後世,彪炳史冊嗎?”